温氏便叫七巧打水来,但七巧方才被他俩的声音弄得羞涩不堪,早跑得远远的,因此温氏叫她也没听见。骂了几声,温氏自己打了水,拧了毛巾,给池中杰擦身。
池中杰指挥着她,给他擦了身,换了衣,梳了头,然后坐在床头。精精神神的,曾经工部尚书的威风模样,又回来几分。只除了被梅氏打肿的一只眼睛,还有额头上的几道伤痕。
但温氏全不在意,她甚至觉得,这样阴沉沉的池中杰,更叫她脸红心跳。
“我一定找人治好你的腿!”温氏发誓道。
池中杰冲她点点头,然后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没了那玩意儿又如何?我一样能叫你幸福,并且比从前更幸福。”
温氏羞涩地低下头:“嗯。”
她是更加喜欢这样的池中杰的。从前的池中杰,太过骄傲,她总觉得收不住他。只要一松神,他就跑了,就展翅飞了,她绑不住他。
但是如今的池中杰,翅膀被折,再也飞不走了。他彻底落在她的笼子里,此生离不得她一步,并且还要好好奉承她、伺候她,为免她抛弃他。
这让她不禁有些骄傲起来。扬起下巴,朝池中杰说道:“等治好了你的腿,我就叫我父亲再把你扶上去,你仍是工部尚书,我仍是池府夫人。”
所有嘲笑她的人,到时都会自打脸!
两人绝口不提梅氏。池中杰是把梅氏恨到了骨子里,而温氏是自以为终于胜出,从此池中杰的心里再也不会有梅氏,此生此世都离不开她,根本不屑于提起。
从此之后,温氏每日请大夫给池中杰诊治腿疾。然而,池中杰的腿是被秋云凌废掉的,哪怕秋云凌自己,也不可能再医治好,更不必说其他人了。因此,一日日过去,得知自己的腿再也治不好了,池中杰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都是庸医!”温氏气道,见池中杰的脸色实在难看,知他心里不好受,一时又有些得意,他也有这一日,害怕被她抛弃的一日,因此装模作样地劝道:“你别怕,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不要你,我叫人打造一辆轮椅,你就能行动自如了。”
池中杰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几分。
等到温氏回去后,他一个人时,憎恨便汹涌而来,将他包裹住。他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想起曾经才华横溢,夫子赞赏,同窗钦佩的时候。
如果没有温太师,如果没有温氏,他哪怕爬得慢,此时也该爬到至少工部侍郎的位置。尚书之位,只是迟早的事。
他会有聪明的儿女,会有富贵无匹的岳家,官商结盟,三代人后,池家便会成为又一个世家。他会儿孙成群,门生无数,真正是荣华富贵,道不清的尊荣。
但是,一切都毁了。被温氏毁了,被温太师毁了,被梅氏毁了,被池玉菡毁了。
他的一切,都被他们给毁了!
池中杰清楚地知道,如今的他,再没有被温太师看在眼里的可能。而温氏来得如此勤,很快便会被温太师察觉。到那时,温氏会被温太师带走。
而他,会被一个人留在这里,像一条狗一样,每天爬着去茅房,爬着去灶房,爬着把饭端到桌上,然后跪着吃。
不,他比一条狗都不如!
如果下半辈子就这么过,池中杰绝不能容忍。一个黑暗的计划,逐渐从他心中升起。
池中杰把主意打在七巧的身上。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丫鬟心怀恐惧,处处躲避,因此诱惑她道:“你想要自由吗?”
“老爷……”七巧顿时愣住。
“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给你自由。”池中杰道。
七巧顿时被诱惑到了。
她确实被温氏吓坏了,温氏做的这些事,说出去都是叫人笑话死的,要被戳脊梁骨的,要被唾沫淹死的。身为温氏的丫鬟,她的名声也好不哪儿去,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到死的。
她不想这样。
何况,赵嬷嬷已经问了几回了,这些日子都陪温氏出去做什么?她很小心、很吃力才隐瞒过去了,但一点儿也没信心,还能隐瞒多久?如果被发现了,她便是死路一条!纵着主子做这种勾当,七巧觉得,她就是死也不会死得痛快!
听了池中杰的话,便心动起来:“老爷要奴婢做什么事?”
“帮我买一包砒霜。”池中杰说道。
七巧顿时吓坏了,忙摇头:“老爷,不能!”
“难道你想被打死?”池中杰开始给她分析,等温太师发现温氏的行踪后,会是什么情形,没几句便把七巧吓得脸色发白。
“你替我办了事,我立即把身契给你,你带了身契就走,管老爷用砒霜做什么?”池中杰哄她道:“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七巧仍不肯同意,最终池中杰吓唬她道:“你若不肯,我立即告诉夫人,你试图勾引我,爬上我的床!”
七巧顿时吓坏了,眼泪都流下来,哭着跪下道:“老爷饶命。”
她根本没有勾引他,可是温氏那样敏感多疑的性子,怎么会信她?她还记得烟容被打得半死,又被温氏命人卖到那种穷苦人家的下场,吓得连连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