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就在他身边,沉沉睡着了。这个意识,让凤玄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也许,她还是愿意信任他的?
但是,恐怕他要辜负她的信任了。
凤玄昶慢慢坐起来,轻轻往床里面挪了挪,一直挪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小巧的轮廓,不足他的巴掌大。
他和凤子烨一起去蛮夷,真的都能活着回来吗?如果他没有回来……
即便他回来了,如果她还是喜欢凤子烨,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罩在她的脖子上方。也许,他该掐死她的。这样的话,他就能带着她,永远带在身边,不论平蛮夷还是战胡人,永远不必担心她会不属于他。
他多么想就这样掐死她,从此没有人气他,没有人折磨他,没有人控制着他的心,他便是自由的一个人,此生沉湎在思念中,孤寂地渡过。
但他舍不得。手掌停顿在她脖子上方,像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保护着她,让他再也无法接近一分一毫。
他知道那道屏障是什么,那是他对她的心软。
他看着她小巧的下巴,光线太昏暗,已经看不清上面的青痕。但他深深记得,那有多么触目惊心。他心底一痛,他明明是爱她的,为何竟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了。”他低声喃喃。
这句话他说了很多次,然而却没有一次做到过。
他把她带到思过崖,逼她与他站在崖边,他其实知道她的害怕,但他自私地想让她跟他一起看美丽的风景。
他一生气,便掐她的下巴,这是第二次,他掐得她下巴乌青了。
宝珠说得对,他对她并不好。
菡儿说得对,他是个自私的人。
可如果他再自私一点,他便会杀了她,叫她一辈子都只属于他。
他做不到,他还不够自私。
“这次是真的。”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指腹所触之下,一片温软细腻,似有魔力一般,叫人无法收手。
他怎么可能放手呢?她是菡儿啊!坐在她旁边,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
“梆梆梆!”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
凤玄昶低头看着池玉菡的睡颜,一点不觉得困。
明天她就要被皇上留下,到太妃身边伺候了。而他要跟一个混蛋去蛮夷,给那个混蛋找解药,归期遥遥。
这是他仅有的安安静静注视着她的时候了,他怎么舍得睡着?
但她偏偏睡得着,呼吸悠长,睡颜安详。
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姿,一阵牙根痒。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从来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曾经对他也很用心。如今,不过是把那颗心放在别人身上了。
她的心、她的情,都给了别人,所以才对他无心无情、残忍冷酷。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他不过就是犯了一次错,她便再不肯原谅他,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错。
池玉菡睡得沉沉,猛地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睁开眼睛,顿觉浑身被困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浓烈的男子气息钻入鼻腔,脸颊贴着一片坚实的肌理,分毫也动弹不得。
他想干什么?不是答应了她,今晚不会碰她?池玉菡又惊又怕,张口才要叫,忽然感到脸颊贴着的胸前剧烈起伏一下,紧接着上方传来一声类似抽噎的声音,不禁瞪大眼睛,愕然僵住。
他,他哭了?
然而她屏气倾听,却再也没听见类似的声音。只觉箍在背后的两条手臂,用力极大,似要把她的骨头勒断似的。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情绪极不稳定。
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皇上召他入宫,说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池玉菡心中一片惊疑,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相问,蓦地只觉发心一热,仿佛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上面。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烫得她头皮发麻。
究竟是什么事,竟叫这个铁血汉子偷偷地哭?池玉菡吃惊极了。
抱着她的手臂依然用力,池玉菡几乎要被勒得喘不上气,但是发心处传来的温热,却叫她有些犹豫。之前她问他,皇上召他入宫什么事,他没有说。现在偷偷地哭,应该是不想告诉她了?
“为什么?”头顶上传来一个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为什么一次机会也不给我?”
池玉菡一愣。
“你好狠心,一次机会也不给我。”他又说道,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
池玉菡这回知道,他是真的哭了。而且,仿佛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箍着她的手臂,愈发用力,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池玉菡被箍得难受,却不敢开口。她回答不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贴着的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箍着她的手臂也慢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