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一看到躺在地上的陈二莲,刘大夫就忍不住扭头看了苏笙和一眼。
苏笙和笑吟吟的看着他,脸上找不出别的任何情绪。
刘大夫心里有些惴惴,但是还是跟周大夫一起先跟沈氏问了安。
沈氏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好了好了,赶紧看看,二莲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大夫环视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苏笙和的身上。
陈二莲死在了苏笙和院子里,只怕这大小姐是脱不了干系了。
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俯下身来,开始检查陈二莲的尸首。
只稍微检查了一番,他也皱了皱眉:“夫人,陈二姑的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外伤,看起来也不是砒霜中毒的症状。我与敬廉都只是大夫,是看活人的,这死人,终究还是要仵作来检验的。”
相爷府里死了个人还要仵作来检验?这事儿传出去说不得要闹出一点风波来。沈氏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这尸体检查不出来什么就算了,来人啊,去把二莲床边的痰盂搬出来!”沈氏一边使唤着下人,一边那眼睛斜着苏笙和,“还有,去厨房里把熬药的药罐子也端出来!”
苏笙和只是双手插在袖笼里,哆哆嗦嗦的站在一边哈着白气。
没一会,就有一个下人皱着眉一脸嫌恶的把痰盂抱出来了。
去厨房的倒是回来得慢一点,不过她一回来,就凑在了沈氏的旁边:“夫人,我看到那边花坛边还有倒着的药渣,所以我一并扫来了。”
沈氏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才又抬着下巴看着苏笙和:“刘大夫,周大夫,你们检查一下这药里面,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苏笙和呵呵一笑:“二娘,您这是怀疑我给陈二姑下毒了?”
“这倒不是,”沈氏眼睛微微一眯,“只是二莲死的不明不白的,说不定真的是有人下毒呢?不过这到底是谁下的毒嘛……”
苏笙和懒得再跟她说,只是哈了口气,又跺了跺脚。
刘大夫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他是知道的,这个一直被人欺负的大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知道什么医理药理的,所以说她要用从药房拿去的药材毒死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些药材在刘大夫的手里,要弄死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绝对不相信苏笙和也能办到。
可是苏笙和昨日那反常的举动,尤其是在找他要了血蛛草和碧血根之后,又找周大夫开了一帖安神的药……拿了那么多药材,还不让切碎磨粉后混合,刘大夫怎么想都觉得苏笙和是别有用意。
可是他又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以前总是低着头,腰板都挺不直的软弱大小姐,竟然会有杀人的勇气和手段。
他斜眼看了苏笙和一眼,却见苏笙和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刘大夫的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悸,赶紧别开了视线,低下头开始检查痰盂里的药汁。
曾婆婆年纪大了,痰多,她死了之后也没人去收拾过痰盂,痰盂里又倒了药汁,所以看上去尤其的恶心。
刘大夫倒也没有嫌弃,而是掏出自己的手绢,沾了点药汁,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嗅了嗅。
单凭药汁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闻味道也没闻出什么古怪来,所以刘大夫很快就放弃了。
虽然说陈二莲的尸体没有看出砒霜中毒的症状,但是刘大夫还是取了银针,仔细的验过,确认没毒,才抓了雪洗净了银针收了起来。
把手绢一并丢到了痰盂里,他跟沈氏说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之后,便站在一边看周大夫检查药渣。
花坛里扫出来的药渣倒在了一边,药罐里的药渣倒在了另一边。周大夫捡了个干枯的树枝刨开每一样药材都看了看,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夫人,这些药材着实是我给开的药材,”丢掉了树枝,周大夫也站了起来,“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沈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看了一眼满脸轻松的站在一边的苏笙和,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难道陈二莲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可是不管她怎么猜测,眼下是没办法从这件事上揪出什么毛病——陈二莲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之后她让陈二莲洗衣服也合情合理,况且她也给陈二莲换了衣服,陈二莲生病了她也去抓药了……
可是看着苏笙和那一副悠然的样子,沈氏就是糟心得很。
瞥眼看到木香和泽兰还在哭哭啼啼的,她心里更心烦,抬脚就在木香的身上踢了一脚:“哭什么哭!想要去给二莲作伴不成!”
木香和泽兰立刻止了哭声,大气也不敢出了。
沈氏冷哼了一声:“来人把二莲拖出去埋了,随点金银什么的,待会水荷去账房支点!至于笙和,”她鼻子里又是一哼,“我见只是让泽兰和木香服侍你怕是不行的。茯苓,紫苏,你们俩就留在这里,‘伺候’大小姐!”
茯苓和紫苏对视了一眼,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一齐应了下来。
苏笙和眼睛微微一眯,又呼出了一口白气。
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静静悄悄。沈氏带着大部队走了,留下紫苏四人面面相觑。
苏笙和倒是打了个呵欠。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紫苏,微微一笑:“我正嫌身边没有使唤丫头呢!你叫紫苏是吧,你赶着趟子,去市集里去买点东西。”
紫苏微微皱了皱眉,很是不情愿的开口:“大小姐你要买什么?”
苏笙和思忖了一下:“做胭脂要红花,你去给我称上半斤红花、还有黄栀子和蓝草、蓼蓝、紫草、苏木、槐花。”
紫苏听得目瞪口呆:“等等,大小姐你说你要什么?”
苏笙和顿了顿,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你没有听懂吗?”
“我……”紫苏的脸都有些黑了,“不是我没有听懂,是大小姐你说得太快了,我没有记住。”
“哼!”苏笙和轻哼了一声,“红花饼、黄栀子、蓝草、蓼蓝、紫草、苏木和槐花。”
紫苏还是没有记住,她正低着头盘算,苏笙和却自顾自的走了。
茯苓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瞅着苏笙和走远了,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紫苏你怎么这么笨,我都已经记住了。”
紫苏没好气的抬起头瞪了她一眼:“你记住了,那你去买。”
“我才不要,”茯苓耸了耸肩,“大小姐钱都没给,这说不得还要去找夫人支银子,我才不要去呢!”
紫苏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她眼珠一转,正要使唤木香和泽兰,苏笙和却又绕了回来。
“木香,你去找点绿豆团粉来;泽兰,你去取点新米泡着。”
泽兰和木香也听到了茯苓的话,这会见苏笙和使唤,两人登时跑得飞快,把紫苏气得直跺脚。
苏笙和倒是抄着手看着紫苏:“怎么,你还不去。”
紫苏看了茯苓一眼——后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也只有讷讷的开口:“大小姐,那个……银子……”
“银子?”苏笙和眉一挑,“照理来说我每个月有五钱月俸银子,一年就是六两,可是每年到我手里的银子不足一两,想必是二娘给我攒着的。这都这么多年了,夫人应该给我攒了不少了,你找夫人要去吧!”
说罢她也不管紫苏,径直又走了。
茯苓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见紫苏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瞟,她赶紧跟着苏笙和而去:“紫苏,你且去吧,我去看看大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见两人走远,紫苏愤愤的一跺脚:“茯苓这小贱蹄子!还有这大小姐,真是给点台阶就上脸了,平日里一口气都不敢多出,这曾婆子和洛儿死了,她倒是跟变了个人一样!”
心里虽然骂骂咧咧的,但是紫苏也是知道,沈氏虽然是让她与茯苓来监视苏笙和的,但是明面上她俩还是来服侍苏笙和的丫鬟,也只有照着苏笙和的话去办。
紫苏去了沈氏房里,见苏笛音正好也在,她赶紧问了安,又唯唯诺诺的把苏笙和的话转述给了沈氏。
说话中她的头都不敢抬,生怕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沈氏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
“这个苏笙和,真是给点台阶就上脸!”沈氏跟紫苏反应不差,一听也是大为光火,“胡乱折腾什么面膏香粉!”
苏笛音给她倒了一杯茶:“娘,消消气。我看大姐也是到了爱美的年纪了,她房中又没有这些女子心爱之物,自己又没有银钱,所以想着自己做。”
“哼!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什么面膏香粉的做法?”沈氏又冷笑了一声,“既然打发紫苏来找我要银子,为何不自己去买?”
“她能有多少银子?”苏笛音仍旧是安慰着沈氏,“那小铺子上买的胭脂,颜色薄,还不干净。好的东西她又买不起,还不如自己做呢!况且我也听说,曾婆婆家里以前似乎就是做胭脂的,所以想必是曾婆婆教了她几手吧!”
沈氏还是烦闷得很,眼见紫苏还低着头站在一边,口里语气更是不耐烦了:“你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去帮她买齐这些东西。”
“十三年,五十两倒也不多,”苏笛音微微一笑,“不过我倒是好奇,这大冬天的,没有石榴、月季和胭脂花来做胭脂,去买红花饼回来用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不仅仅是红花饼,紫苏说的这些东西,大都是用来给布料染色的——这做出来的胭脂,能用吗?况且蓝草和蓼蓝染出来的都是蓝色,我可没见过往脸上涂蓝色的人呢!”
“我倒是见过,”沈氏倒是忍不住笑了,“往常请到府中来唱大戏的!”
苏笛音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猜不透苏笙和作何打算,也就嘱咐紫苏买好东西之后密切监视苏笙和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