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格格头七一过,和硕纯禧公主便启程回了蒙古,费扬古和观音保也一同回去。从那日出殡到离开,费扬古和璟珂始终没再见过一次面。
两人都在倔强赌气,谁都不肯先服输,以至于弄得两败俱伤,各自难受。
直至队伍启程,璟珂才醒悟过来,冲去后院马厩,随便取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急速朝城外队伍奔去。
而费扬古,亦是满心想念着璟珂,最后,左不过内心激烈驱使,勒了缰绳,往回赶去。
纯禧公主听见动静,撩开马车窗帘,探出头往回看,心中便晓得了。只是观音保呆愣在原地,进退不是。
“你不跟着去见她最后一面?”纯禧公主淡淡问道。
观音保摇摇头,苦涩笑着道:“格格想见到的不会是我。”
费扬古与璟珂两人相向而奔,最终在京城外百米处相遇,马背上相逢对视,彷如隔世。
“璟珂,你怎么来了?”费扬古见到璟珂,心中高兴,却不知如何开口打破尴尬,只懂傻呵呵地笑着。
璟珂反问道:“你不是走了?你怎么来了?”
久久的沉默,最后两人相视一笑,画面定格,晨光之下,一对少年男女面对面灿烂笑着,甜蜜而满足的时刻没人来打扰他们。
“璟珂,等着我。”费扬古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勒紧了缰绳,掉头追赶省亲队伍去了。
璟珂独自一人驻足在原地,看着费扬古远去的身影,默念着“我等你”。
却说在和硕纯禧公主一行离开后没过几天,弘时新纳的妾室钟若秋便进门了。
一双杏眼笑起来有几分媚态,整体气质是温柔婉约,有如江南水乡小家女子,如水如画。弘时娶得如此曼妙女子,开心得很,日日流连钟若秋的房间,一时间冷落了菲萝。
菲萝虽然伤感,却也不曾在外人面前埋怨过,只当那些笑话她不再受宠的人是闲来无事。如此,时间一长大家自觉没趣,反倒赞扬起菲萝识大体知礼仪,府中上下对她的尊敬更胜从前。
而弘时也意识到自己冷落娇妻,想起当初的山盟海誓,惭愧之下,对菲萝的爱坚定不移。
“三嫂子,当初听我的没错吧?如今你不仅让三哥铁了心对你好,还博得美名。”璟珂笑着饮了茶,让菲萝也一同品茗。
菲萝巧笑嫣然,让侍女送上珍贵的玉枕,才道:“小小礼物,就当是我给妹妹把玩。这玉枕有安神的功效,妹妹用了便知道。”
璟珂也不客气,让梅儿收下了这摸上去手感温润丝滑的珍品。这可是菲萝最珍贵的陪嫁物,她能送给璟珂,当真是感激得很。
“璟珂,你说的果然没错。我真是佩服,你怎么会料定三少爷会再回来我身边?”菲萝有些好奇,璟珂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计,若非她亲眼所见相处下来,她是绝不相信的。
璟珂摆摆手,笑道:“这不算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你顺着他,给足他面子,他就得意。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不识相,你越是反对哭闹,他越烦心,反而是把他越推越远。”
“妹妹,你有这般心思,好在你将来不用参加选秀,否则后宫之争谁比得过你?”菲萝笑着奉承道。她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璟珂若是生在八旗贵族家里而非皇孙女,定是登霞拜后非池中之物。
璟珂对菲萝的褒奖实在不敢承受,便寻了借口说身体不适,打发了菲萝离开。
“格格,您平日里不会这么快就打发少福晋走的?”兰儿不解,便问道。
璟珂长舒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才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今那小妾钟若秋与菲萝暗地里争夺弘时的宠爱,表面上却是楚楚可怜,活脱脱一脸柔弱相,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而璟珂知道,这不过是装的。原来王府的生活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当年恬静温婉的董鄂?菲萝,现在也不过是个学会耍心机算计的普通女人。
璟珂为她感到悲哀,为她的变化感到无奈。人不可能一层不变,而她璟珂却始终还是那样,不曾改变,是个例外。
“钟少姨娘倒是挺可怜的,任凭谁嘲讽她是个南蛮子,都不曾反驳。”兰儿自然是看不穿钟若秋的为人,此刻和别人一样,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璟珂只是笑了笑,不回答兰儿。
当天晚上,璟珂主动找弘时一起下棋聊天,想要给弘时做下思想工作。弘时也不是愚钝之人,看穿璟珂的来意,也不反对,索性奉陪到底。
“三哥,你今日这棋下得有失水准呢,左顾右盼摇摆不定。”璟珂话中有话,观察了一阵,才把手中的白棋子落下,收走一大片黑棋。
弘时任她得意痛快,笑着继续拯救落了下风的黑棋,道:“妹妹,何时变得如此伶俐,我怎不知?”
“三哥,你棋路混乱,顾此失彼,最后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璟珂笑着又收走了一片黑棋,弘时落败。
弘时放弃投降,笑道:“妹妹,你有话就直说罢。”
“菲萝姐姐是你立下誓言娶进门的,可别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哦。”
弘时摇摇头,说道:“这你可就不懂了。我始终爱的是菲萝,若秋不过是个妾,她还能让菲萝委屈?”
“这是你的想法。你可知道菲萝姐姐并不开心?”璟珂叹气道。
弘时只觉得璟珂说的好笑:“皇家男子,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我是阿玛的长子,将来世子之位必然是我,我还会有更多侧福晋,难道她要一辈子不开心?”
璟珂撇撇嘴,不想多说。她总不能告诉弘时他日后的下场吧?弘时和四爷父子关系破裂,这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她再文盲也是看过清宫剧的。
“三哥,我不赞同你这想法。不论你有多少妻妾,为了她们友好相处,你一碗水不端平怎么行?”
弘时笑道:“你看不出来吗?这王府里的各房侧福晋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又如何?你看年姨娘长期宠冠群芳,阿玛尚且如此,何况我乎?”
璟珂顿觉两人思想不是一路的,也不想同他多分辩,便沉默下来。
弘时还当是自己说服了璟珂认同观点,继续道:“妹妹,日后你的婚事肯定由皇爷爷做主,你夫君再有胆子也不敢娶侧福晋,放心吧。”
想多了,弘时。璟珂有些讽刺地盯着弘时看。未来四爷当了皇帝,她作为养女,再不济也是个公主身份,哪有胆大的额驸敢娶小妾让公主难堪?这点她自然是不用过多担心的。
“原来你们在这呢,害我找得辛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菲萝笑吟吟地端着煮好的百合粥进来,身后还跟着弘时的小妾钟若秋。
钟若秋在菲萝面前大气不敢说,倒是客气地与璟珂行了个平礼:“格格也在呢?”
“嗯。小三嫂客气,以后我们之间就省了那套礼节吧。”璟珂笑着说道。同辈之间行礼这种事她还是觉得别扭,平日里对清漪、菲萝,她们都是直接略过。而钟若秋初来乍到的,和她们本就不是一路。
钟若秋害羞地瞅着弘时,温声细语问道:“爷,妾身好几日没见您了,这才求着姐姐带我过来。”说完还偷偷瞥了菲萝一眼。
菲萝倒是一副大方之模样,浅笑地为弘时和璟珂盛了百合粥,才道:“弘时,你今晚就过去若秋妹妹房里吧。”
菲萝平日里都不会直呼弘时名字,在璟珂和钟若秋面前这样叫,分明是想挑衅钟若秋,我能直呼他名字,你就不行!
璟珂心里暗自为菲萝叫狠,瞧着钟若秋难堪的脸色,突然间倒有些心疼这个出身不高的小妾了。
“好。”弘时静静看了菲萝许久,仿佛并不认识她一样。
钟若秋委屈地站在一旁伺候,菲萝自顾坐了下来。
璟珂笑着起身道:“三哥,三嫂,你们聊,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们借下小三嫂,可以吗?”
弘时点点头,让璟珂带着钟若秋出去,否则他们三人共处一室,还真是奇怪。
“格格,您找我有什么事?”钟若秋一路跟着璟珂来到后花园,不知璟珂要做什么,见她停下脚步,才问道。
璟珂转过身,微微一笑,道:“小三嫂,你不用这样客气,叫我璟珂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呢?”钟若秋有些忐忑。原来她也不过是个胆小的人,先前的争宠就是想要出头罢了。
也难怪,以她的出身,能嫁进雍王府做未来世子的侍妾,在大家看来都是莫大的福气,平时不夹紧尾巴做人,会被说闲话。不过她此前受宠颇久,已经惹了菲萝,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小三嫂,菲萝姐姐可是欺负你了?”璟珂见她总是眼眶微红,不免有些好奇。
钟若秋使劲摇着头,否认道:“格格说笑了,少福晋待我极好,怎会给我委屈受?”
“小三嫂,我们争取自己的幸福是没错的。”璟珂上前握过钟若秋的手,诚恳地,“菲萝姐姐以前进府陪我,我与她亲近一些是平常事。但是,你以后如果想要找人说话,可以来找我。”
望着眼前的钟若秋,璟珂突然间有些明白以前汪总裁那些女人的心情了。她们不过是为自己的将来力争上游,又有何错?何况她妈妈早逝,爸爸是个钻石王老五,很多女人送上门来是平常事。
钟若秋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努力,侯门深似海,她不争取,也只能对着宫墙成为白头宫人。
“格格……你为何待我这么好?”钟若秋感动,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落下。
这回她可算是敞开了心扉,原来,她不过是一个汉军旗之女,额娘更是地道的江南汉家女子,也难怪总被叫南蛮子了。个中心酸,从她被阿玛送给隆科多大人开始,不过幸好那年纪足以做她祖父的隆科多对她没兴趣,反而是把她介绍给年纪相仿的弘时做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