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平民,有什么好来扰朕的。”穆轩年闭上的眼睛,悠悠的打了个哈气。“他说……他才是穆轩年……”福膺顿了顿,把话转告给了穆轩年,“他说……他还记得,是你推他下的悬崖,说什么……自己命不该绝。”
“他倒是个聪明的人,打乱了之后再来讨朕的皇位。”穆轩年讽刺的勾了勾嘴唇,面色不是很好。
“这个……主子,如何处置?”福膺抿了抿嘴,自己主子说的话并不为过,谁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喧喧嚷嚷的穆国和西绫两国都是传遍了,如今穆轩年一统天下,而这个真正的穆轩年却来讨好处了,令人鄙夷。
“只能在宫外嚷嚷却无法到宫中来找朕,也是个无能之辈。”穆轩年不适的动了动,“我身上也是流着穆国皇室的血,这江山也是朕保下的。他,何处此言?”眉眼流动,穆轩年的眼底只有寒寒的冰意。
“属下,明白了。”福膺点点头,吐出了一口气。“好,你退下吧。”穆轩年点点头,继续小憩起来,碎发遮住了面。福膺犹豫的看了穆轩年一眼,最终还是垂下了目,轻轻的从御书房之中退了出去,眉目皱紧着,终是没有发出一句话来。
多日后。
西绫国国都,客栈之中。
半笑生看着手里昨夜赶着送来的信,淡笑着读到了最后。烛光幽幽,黑夜降临,整个西绫国都是死气沉沉的。半笑生淡淡的放下了信纸,站了起来,走到了内室的床榻之上,轻轻卧下,把木杖丢到了一边,拎起了身旁的锦被,轻轻的铺盖在自己的身上,淡然的眯上了眼睛,把身子蜷缩在其中,半晌,便睡了过去。
次日。
“客官,您付的钱已经不够了,请问还要住店吗,如果要的话……”小二端着吃食推开了门,一脸堆笑的走进了半笑生的房间。
‘咣当’突然之间,小二惊悚的看着面前情景,手中的东西全然的掉落在地,粥水湿了他的鞋布。
“啊……啊……啊……”尖叫不出来的叫声,卡在了脖颈之中半天是无法发出,瞳孔一缩,见着面前的锦被早已被腐蚀的破烂,一具骨骼奇怪的白骨堆在里面,阴森森的露出那两个眼孔,似乎有着不尽的沧桑。
屋中的白色蜡烛仍旧燃烧着,只不过短的很,烛油滴了满桌子,那烛火微微闪动了一丝,又忽而的灭了去,不见任何踪影。
西绫国,万杏坊。
“这次找你,是想问问我二女儿的事情。”尚楚明和李氏在崔木奎的带领下见到了崔老怪,礼仪性的一笑,便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崔老怪捏了捏自己被编织的可笑的胡须,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来客,“有些事情,不是说非要知道的好。”语气里多了一份沧桑之感。
“爱子之切,难道崔先生不可以懂的吗?”尚楚明一听崔老怪的话,面色便不是很好,皱着眉头,反问起来。
“你们这是在自讨苦吃!”崔老怪一甩袖,小声嘀咕了几声,神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催了催身边的崔木奎来,“你小子带来的人,自己去找档案去!我今天身子不爽,就不伺候你们了!”说罢匆匆的一抱拳,便走了开去。
“家父的脾气总是这样古怪……两位前辈不要介意哈……”崔木奎歉意的挠了挠发,‘嘿嘿’的憨色一笑。
“无妨。”尚楚明垂目,淡笑,没有多大建议。
身旁的李氏却顾及起来崔老怪所说的那句话来,咬了咬唇,总是一叹气,也罢,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找寻了十几年了,这个结若是不打开他日归去也总是不安心的。
穆国西绫国交界处。
“喂,不要总是喝酒嘛。”阮竹音撇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只见穆羽昂拿着个酒坛,坐在地上,面前是一个自立的石碑,他婆娑着眼睛看着那块没有被刻上任何字的石碑,叹了一口气,继续仰起头饮下一大口酒水,酒顺着他的脖颈破落流淌在他的衣襟里,湿着贴在他的身上,发丝凌乱已是多日为洗,苦笑的看向自己身旁的阮竹音,抖了抖身子,“你可知道,我心里,系着的人到底是谁?”
“我不屑于知道。”阮竹音皱了皱眉,不是很好气的看着面前的穆羽昂来。
“从始至终,从始至终……”穆羽昂并没有管他的回应,只是抖着手,连酒水都被抖出了酒坛,“从始至终,从始至终……”声音变的越来越轻,最后没有了任何言语。穆羽昂把酒坛直接丢到了一旁,碎裂的声音让阮竹音一阵,下一秒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此时的穆羽昂早已扑倒了他的怀里,比他还像个孩子的痛哭起来。
阮竹音叹了一口气,抬起小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低喃道,“好了好了。一切都散了,一切都结束了。你不必,再去想太多了。睡一觉就好了,什么……什么也就忘记了。”
说到这里,阮竹音垂目,夏清末消失了他最多心中一颤,但是居然连他的姐姐也不见了……其中的蹊跷他如今也是无言以对,嘴角微微苦涩的一勾,算了,如自己所说的,就当他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吧。
西洋薄情湖。
“啧啧啧,弄成这样,居然还能有一息之存,毅力不错嘛。”公孙翼推着轮椅,手里拿着捣药之器,时不时的观察着床榻上的一个女子,调配着自己的药水。
“这次……谢谢你救了我们。”门外走进了一个面色虚弱,吐气如兰的女子,削瘦而疲惫着。
“呵,若不是看着你是从前故友,老头子我才不会救你们。”公孙翼面色古板,语气好不讲究前面的便说了出来。
“无论如何,都是谢过你了。”阮玉枢叹了一口气,“等到她醒来,我便携她一同离开。”
“不……”公孙翼打断了阮玉枢的话,有点决绝。
“怎么?”阮玉枢一愣。“我要收她为徒。”公孙翼微微撇了一眼阮玉枢,二话不说就这么定了,继续捣弄着自己的药渣。
“这……这,万万不可……”阮玉枢没想到公孙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得带夏清末回到穆国,去国都找穆轩年,怎么可以在这里呆着。
“那我不救了。”公孙翼黑下了脸,随即瞪了一眼阮玉枢来,神情气鼓鼓着,说罢就匆匆的把药碗扔到了地上,二话不说,一眼不抬的就转着轮椅的轮子跑到了里屋去。
“这……”阮玉枢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叹了一气,只得同意了公孙翼来,抬眼看去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儿,面上带了一丝同情之气。
五年后。
初雪降临了这个小岛。
漫天的白色,跳跃的闪烁,印着那暖阳熠熠,飞落与人间。
“阮姨,你看,下雪了。”小岛上一个身着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子,美美的站在漫天飞雪之中,笑颜绽开着,很是开心。红唇点点,美丽的容貌让人惊叹。
“是啊,下雪了。”被称作阮姨的女子从树屋上走了下来,手里端着要洗涤的衣裳,淡笑的看去面前这个女子。
“师傅还在睡觉吗?”紫衣少女悄然转身,浅笑的看着阮姨,发间飘上了白雪,显得更加的俏丽起来。
“是啊,这样冷的天,他多半是睡觉了。”阮姨点点头,走到了湖岛相接的地方,用着一旁的石块砸碎了湖面上的薄冰,直接用手把衣裳按入了刺骨的冰水来。
看着阮姨如此辛苦的少女急忙跑到她身边,莞尔一笑,接过了她的衣裳,帮着阮姨一同的清洗起来。
***
“你看到了……”公孙子然驾着小船,和穆轩年一同坐在里面,看着远处的情景。
“嗯。”穆轩年点点头,眼里的欣喜点点闪烁,却又很快被理智抑制了下去,垂目,微微沉思,最后开口道,“子然,我们回去吧,出来,已是多时了。”
公孙子然一愣,没想到穆轩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五年的朝政磨砺的确是磨掉了他穆轩年不少的冲动,但难道也是把他对着夏清末的情感给磨灭了吗?
空了五年的后宫,只为她一人,如今,他怎会要求走?
“她过的挺好,或许,忘记一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吧。”穆轩年淡笑着,轻轻的揉弄了一下袖口的绒毛。
“对不起……若是我和父亲能尽力,不光只是改回她的容貌,更是能让她身上的毒解去,那如今……”“不……”穆轩年直接打断了公孙子然的话,道,“子然你不必多想。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了。我想,这几年没有我,没有那些纷扰,她过的,一定是最好的。”
“可是……”公孙子然顿了顿,从前他总是那么决绝,可是对上穆轩年的感情之事却感到愧疚万分。若是当初他没有把信……只怪是当初……垂目,公孙子然不再言语。
“好了。走吧。”穆轩年说的很淡然,嘴角浅浅勾着。
“好。”公孙子然点头,呼出了一口暖气,开始摆动起船桨来。
木浆划碎着水面上的薄冰,声音悉悉索索的,一直萦绕在耳边。
抬头,鼻尖上突然感到一丝冷意,雪花浅浅软软的飞在身上,然后化成一圈小水珠。
眼波微动,有些话,有些思念,他如今不想再去重复。
这五年来,他所想的,所画的,所写的,太多了。
以至于如今,他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勾唇一笑,他的脸颊上,微微划落了一丝暖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