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梦吧。”
“大概是的……你的脚应该去看看大夫。”
“不要。”
但卫少棠根本就不听我的,他跑到门外嚷嚷谢小姐受伤了。
全家人都听见了,然后我死也不去医馆,又是好一番折腾。
最后我叹了一口气,趴在床上,昏昏地睡了过去。该死的卫少棠,明知道我天生讨厌医馆。
我是被昭和拍醒的,站在我的面前的,还有桓玄,正关切地看着我。我揉了揉眼睛,就看清楚了,不是桓玄,是萧夙尘。
我今天才发现,他们为什么都有一样的琥珀色的眼睛呢?
“怎么会崴到?”萧夙尘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我是自己从墙上一遍一遍地跳下去,然后摔的?
“问你呢!”昭和看我不搭理他,有些急。
“不小心摔了。”我只得撒谎,脸有些烫。
“有药酒吗?”萧夙尘转过头去问昭和。
昭和说:“应该有的,我去找。”
她离开后,房里只有我和萧夙尘两个人,他看上去有些不自在,转过身,顺手翻了翻我桌子上的书。
“字够难看的。”他说。脸上竟然有一些笑容。
昭和拿了药酒过来,手里倒了些药酒,轻轻地揉,萧夙尘在一旁准备包扎。
我有些窘迫,这样的关心我还不适应。
看见昭和的时候,我就又想起昨天夜里昭和告诉我的话了。
难过又生生地碾了过来,我在心里拍打自己,不是早知道他不会注意你的吗?不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吗?不是一开始就是失败者吗?
爱情,原来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明知道不可为,却偏偏要为。
是傻了,痴了,沦陷了。
可是,萧夙尘,萧夙尘为什么有和桓玄一样琥珀色的眼睛?
导致我总在他的身上找桓玄的影子,总是恍惚地失了神。
自从见了他们后我整个人都焉焉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画画。
等我停下来,我发现自己画了很多的眼睛。桓玄的眼睛,那样安静地看着我。
我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
很多的情绪像野兽一样,一种咬着另一种。
伤好后,我第一次学会了尾随,在一个夜晚,熟练地乔装成一个普通的少女。
我在桓府对面的酒楼里,假装喝酒,拿的是空杯子。
其实眼睛一直看着对面。
他出来了,穿着黑色的斗篷,挺拔的个子在人群里一眼就被认了出来。我把手里的茶杯紧紧地抓着,很紧张。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背景是很多的人,可我却很容易辨认出他来。
他没有回头,幸好没有。
他那么好,连背影都好到了完美。
我的目光痴痴地望了过去,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微微的苦,淡淡的甜,丝丝的涩。
“喂,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转过身,是萧夙尘,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心里慌乱得要命。
“路过,有事……”我说不清,又恼怒了起来。凭什么要向他解释。心里稳了一下,瞪他一眼,“要你管!”
我的语气有些冲,大概是觉得丢脸。
“你去哪里?我送你吧!”他看了看天色。
我向前面走。
“不需要。”我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离开了,他走得很快,像是在发脾气。
我跟丢了桓玄。
我开始奔跑,用我从来没有想到的速度,然后重重地摔了一跤。
“谢白颜,你要去哪里?”
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萧夙尘。
而这时我的脸上还挂满了泪水,我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也粘了上去。
萧夙尘皱了皱眉头,用袖子擦我的脸。
我躲闪了一下,觉得不卫生。
“为什么哭?”他问。
我抿着嘴,不打算告诉他。
这件事,我连昭和都不会告诉的。
“说呀!”他又开始露出愠怒的表情。
我低着头,手拧着衣角,把它弄皱,再展开,再弄皱。
“烦死人了,快说!”萧夙尘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大喊一声。
我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在他的咄咄逼人里,我好不容易隐忍住的泪水磅礴而出。
过了半个时辰,或者更久。
我就那样站在墙边不停地抽泣,直到他用手支在墙上,把我围在一个小三角里,压低声音威胁道。
“你再哭,我就亲你了。”
我的声音一下就收住了。
抬起头,在被他圈起的逼仄空间里,定定地看着他。
他松了一口气,垂下手。
而我的心,突然也松弛了下来。
他的眼睛又让我想起桓玄了,有那么一个恍惚,我希望靠我如此接近的人,是桓玄。
雪花在一夜之间全部凋谢。
我知道,冬天终于结束了。
而我,更加瘦了,风一吹,我就觉得自己快成了蒲公英。
我的嘴唇裂开了一道一道地血口子,心里空得像一口井。
我唯一觉得幸福的事,就是去偷偷地看桓玄,偷偷地跟踪。
不近不远的距离,我的静默像一口树洞,只是等待,仰望,不动声色。
我把自己完全地封闭了起来,更加地内向了。
我长时间地趴在房间里,画很多安静的眼睛,写桓玄的名字。
一想起他来,我的心里就隐隐地疼。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失恋了。
他喜欢的人是王氏最尊贵的千金王昭和,而所有人都知道王家千金喜欢的人是不知道是何来历的萧夙尘。
他的内心和我一样地困顿,一样地疼,但我们这一群还没长大的少年少女都无能为力。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无能为力的事。
今天是昭和的及笄日,比我早三天。
令我开心又难过的是,桓玄没来。
晚上王家楼阁点燃了许多莲花瓣灯,照得大厅灯火通明。
皇室子孙,名门望族,朝中贵臣,把酒言欢,共观王氏千金的成年礼。
过了这一日,昭和就可以嫁人了,那时王家的大门门槛必然被踏破。
昭和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颈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丝滑的罗裙着身,顿显那袅娜的身段,盈盈一拜,万种风情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