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浅绿色水藻微微摇曳了一下,然后目光看过来,“什么事?”
“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并不认识你,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易?真是有趣。”
淅寒缓缓说道:“绿丝姑娘,我只说一句话,如果听完这话后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那我立即离开。”
绿丝似笑非笑,“你说。”
“我知道,你会巫术。”
绿丝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说道:“如此,请上船来说话。”
当小船划至一个无人处时,绿丝才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说我会巫术?”
淅寒反问:“一个美貌至此的女子,她的生命有太多美好的可能,可她却甘愿在这界河上日复一日摆渡,这不是很可疑吗?”
“然而这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我生性孤僻,或者我喜欢热闹,都是有可能的。”
“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你,你总是不断邀请人上你的船,还让他们跟你玩一个荒唐可疑的游戏。你以为就没有人怀疑你吗?我猜测你那所谓的游戏也不是真的游戏,而是一个隐秘的巫术,你应该在寻找着什么。”
绿丝一笑,“你是第一个看穿我秘密的人,也或者可以说,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揭穿我秘密的人。那么我就不用再隐瞒了,那确实不是游戏,是巫术,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淅寒接着问道:“你如此费尽心思要施展这个巫术,只怕有着一个很深的目的吧?”
绿丝亦不否认,“是的,但具体情况我不能说,否则我的巫术会失效。”
“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同你完成这个巫术吧?如果我……”
绿丝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有一个人差点就成全我了,只是在最后一刻被别人打断了,真是可惜。我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呢,他叫福盈。”
“福盈?真是巧了,和我是一家人。”
绿丝一笑,“看来我和你一家子挺有缘的。”
淅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说:“如果我协助你完成这个巫术,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是什么,你说说看?”
“在兵荒马乱里弄点障眼法,让两个人顺利逃走,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吧?你既然会世人们闻所未闻的奇异巫术,我相信一点简单的巫术你也是会的。况且,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家人,也就是如你所说和你挺有缘的人,你帮个小忙不至于太为难你吧?”
绿丝想了想,“我很少施用巫术,但你说的什么障眼法之类的小巫术,我应该还是可以的。而且你说是去救人,那么我愿意与你交易。”
“时间紧迫,那么我们的交易开始吧。”
绿丝想了想,“慢,我先要说明一下,这个巫术完成之后,我会拿走你一样重要的东西,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这样说了,你还愿意继续交易吗?”
淅寒没有犹豫,“开始吧,我怕到时候来不及救他们了。”
“关于游戏,不,关于巫术的规则……”
绿丝的话被淅寒打断,“我既然注意到你了,那么这巫术的规则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借着旁边渔灯的光芒,把左手掌放在船舷一个冒起的铁钉上划拉了几下,直到感觉温热的血冒出来,又在绿丝头发中找出一根绿色的丝线来,把末端放在那小小血泊里,说:“你要拿走的东西,也许是我的命吧?”
绿丝一怔,“你是第一个协助我完成这个巫术的人,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因为我想记住你。”
“我叫淅寒。是前朝一个炼毒师,这一生我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一路走下来也有些收获。我前半生的成绩是炼制了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后半生的成果是抚养并且帮助前朝王室仅存的两个皇孙复国,但如今形势危急,他们即将陷入危难,所以我现在愿意与你交易,就是想以我的生命来保全他们。”
绿丝说:“怪不得你能够识出我的游戏是巫术,你的经历实在太不寻常。我喜欢你的故事。”顿了顿,她又说:“作为第一个愿意以寿命相赠的人,我决定不仅救出你想保护的两个人,还愿意带着你的寿命和使命上路。有时候想一想,师父给我如此奇特的人生,就不应该拿它过着如此单调的生活,我的生命十分有限,它不能困于这河水和千帆,而是属于一场华丽的冒险。”
淅寒手掌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他浑然不觉,说:“如果你愿意继承我的使命,那么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说起来这东西与你更有缘呢?”
绿丝一愣,“是什么?”
淅寒回答,“就是我方才说过的,我前半生炼制出来最厉害的毒。我说它与你有缘,是因为它的名字也叫绿丝,与你同名呢。”
淅寒的右手伸向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那最后一根绿丝就在布包里。他把布包递到绿丝手中,“这里有一样小东西,它看起来微不足道,只有半截手指长短,如一段绿色的头发丝儿,但它却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其实它的厉害之处不是因为它有毒,而是它有极强的腐蚀性。你要记住,它在干燥的时候是没有伤害力的,所以我用了好几块布来包裹它,可是一旦它沾上了水,这腐蚀性就会迅速激发出来。如果把它放入绿色茶水里,这作用会发挥到最大,一是因为颜色相似让人无法辨别,二是茶水本身能加重它的腐蚀性。我曾经用一根绿丝杀过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我亲眼看着那个人把一杯茶水连同那根绿丝一起喝下去,片刻之后,那个人的咽喉被从里面生生割断,而从外面的脖颈看去,甚至没有一丝伤口。绿丝是柔软美丽的,但它杀人的时候,胜过世间一切锋利的兵刃。”
绿丝接过小布包郑重地收好,正准备说什么,淅寒接着说道:“其实最开始我把它叫做‘情丝’,因为我在炼制它的时候,正经历着一段悲伤的感情,这种毒药是没有解药的,正如同世间的一切情思一样无药可解。后来毒药炼制成功,我决定忘记过去,就隐藏了那段故事,以它的外形给它重新命名,也就是现在的‘绿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