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丝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经历过一段什么样的往事,才能炼制出如此厉害的毒?”
淅寒一笑,“何必多问,其实一个人的经历再奇特,它的生命也不过在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里周旋,没有人能够逃脱这些。每一天的时光和人世,看似新鲜,实则老套而陈旧。我们的一切故事,在很久以前,或者世间其它地方,都在重复发生着。其实这人世间,是多么局限多么无聊的地方。”
淅寒说完,把那绿色丝线的末端放在左掌的血泊里,然后对天发誓,“我愿意把我剩下的寿命,从说完话的这一刻起,全部赠送给绿丝姑娘。”
血液如同虫子一般,迅速顺着那一段绿色丝线往上爬去,温热的血触及到绿丝的头皮时,她的头脑瞬间一阵清明,然而她还来不及回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旁边的淅寒突然一头栽倒下来,直接滚进了河水,“嗵”的一声,水面激起一阵水花,然后归于黑暗和平静。
绿丝仰望天空,大片乌云涌过来,她能够预感到,这将是一个不寻常的夜。她想到了淅寒托付给她的两个人,于是迅速把小船划向河滩。
一时间她看到了大批的人正朝着河的方向奔跑过来,他们手执火把,大声喊着,“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而人群的最前面,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似乎是想从河面寻找渡船逃跑。绿丝试着喊了一句,“福盈?”
男青年立刻向着她的小船跑来,一边说:“露华,快跟上。”
当两个人都跳上绿丝的小船时,她赶紧熄灭了渔灯,划动船桨,方向却不是界河的对岸,她思忖着对岸虽然称为北国,但实际上也是荒泽王的疆域,况且这界河南北两岸昼夜都有渡船来往,这一路逃跑可能会遭遇阻碍,因此她的方向是顺河而下。但不一会儿,船上的三个人都听到了后面蜂拥而至的声音,那些人纷纷跳上渡船,一时间千帆竞发追赶而来。
“绿丝姑娘,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还是你救了我们。”福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绿丝脸上,他话里的感激是真诚的。
绿丝说:“没有什么的,不必感谢,其实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况且我还收下了别人那么贵重的东西。”
露华却冷冷地说:“救是救了,但能不能顺利救走还不一定呢?看身后这一队如龙似的船只,你准备如何甩脱它们?”
绿丝拿起一只陶罐,把盖子揭下来,只见许多有着微微磷光的虫子,翩翩自罐子里飞出来,绿丝的手托起最先飞出来的一只,举起来朝着茫茫界河的远方,说:“快飞走吧,飞到那边去。”那一只外形古怪的虫子如同得了命令一般,振翅而去,飞向远方,在三丈开外的地方,燃起一团火焰。明亮的火焰在黑夜的河流上非常醒目,只听到后面追赶的船只上有人喊道:“那前方有火光,快跟上!”
但就在有船只快接近那火光时,它又突然熄灭了。绿丝则将自己的小船划向靠岸的地方,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并没有立即上岸,而是顺着浅滩划了很远。三个人静静地看着远方河面每隔三丈远就“嘭”地燃起一团火焰,待到有船只快靠近时,它就熄灭,然后前面三丈远的地方,火焰接着燃烧。那一罐虫子至少有四十多只,虽然它们的生命仅燃烧一刻就化为灰烬,但它们应该能够把追赶的船只吸引很远的路程。
在那些声音渐渐变微弱时,绿丝知道大部分人都已在虫光的吸引之下顺河而去了,于是将自己的小船靠了岸。绿丝长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其实也算你们走运,今晚的月色太暗,否则我们的逃跑不可能这么顺利。”
三个人在黑暗的夜色里走了很远,快到黎明时,都觉得有点冷,于是在一片树林里燃起了一个小火堆,火光亮起来在三人脸上跳跃着,他们都感觉到了暖意。这时候说话的气氛就活泼了一点,在他们随意的聊天中,福盈终于把很久就想问的话说了出来,“绿丝姑娘,你那么好看的脸,为什么突然长这么多雀斑呢?”
同样作为女子,尽管有点嫉妒绿丝的美貌,但不得不承认福盈这个问题实在让人生气,于是暗中推了推他。但福盈没有理会露华的暗示,继续说道:“别人都说你初来摆渡时,脸上没有一粒斑点,他们甚至还猜测,你是因为太过貌美被过分注视和过多人纠缠,故意把自己弄难看了一点呢。”
“呵呵,不是的。”绿丝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去摆渡没多久,很多人都来看我,居然更多的是女子,而且是一些美貌女子,有一天有个极美貌的女子,旁人称她为花魁的,她送我一盒点心和一小壶酒,当我吃完点心喝完酒后,一夜之间脸上就变成这样了。我怀疑那东西里面放了药。”
露华一阵唏嘘,她对绿丝的嫉妒瞬间消失了,甚至还有一点惋惜,很明显那一脸的雀斑是因为遭遇了他人的暗算。她惊讶地说:“那你就没有去把事情查清楚吗?”
“没有关系的,这件事表面看来是坏事,但也有好的作用呢,它让我的困惑变少了一点,至少现在没有慕名而来看我的人了。”绿丝一笑,“说不定这雀斑还能治好呢,但我从来没有去问过大夫,因为我不打算把它治好。”
天亮的时候,绿丝向福盈露华辞行,她说:“我受人所托,救你们一程,但只能是一程,此刻天亮了,我们分开而行吧。”
福盈本来心里十分不愿意与她分别,但因为荒泽王大批的兵马随时都有可能追赶过来,绿丝已经救他们一次了,再与她同行势必会连累她,如此恐怕也说不过去。只得怏怏不乐地问:“那么,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呢?”
绿丝的脚步向一条小路走去,说:“我感动于一个人的故事,而且受赠了他的绝世之毒绿丝,正准备去帮他完成一个重大的使命。”
“绿丝?”福盈和露华同时一怔,接着又一起问道:“是淅寒伯伯?”
“是的。他的名字叫淅寒。”差不多走远的绿丝回过头来,“我准备去南国王宫里历一次险,帮他刺杀南王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