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盈急忙把头侧过去,极力四顾着,但眼前除了一片黑乎乎的夜景以外,没有一个人影,他又拉住露华的手,“绿丝在哪里?是走了吗?往哪个方向……”
露华冷笑一声,一把甩开福盈的手,然后将手指在他的心口,说:“是啊,她走了,她往这个方向去了。”
福盈脸上的光芒迅速冷却下来,“你怎么骗我寻开心呢?”
露华叹息一声,“你记得我的好有什么用?别人没有对你付出一丝好,你都如此魂牵梦绕的,那倘若别人要稍微对你有一点点好,恐怕你连命都可以给她了吧?可见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记得我的好,也只是说漂亮话罢了。”
“不是说漂亮话。”福盈又握住露华的手,“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一直照顾你。毕竟现在雍和哥哥不在家了,淅伯伯又下落不明,我有责任照顾你。”
露华一把甩开福盈的手,“谁用你照顾?你知道的,我已经嫁人了,有人照顾。而且我告诉你,以后请你放尊重些,不要再拉拉扯扯的。”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福盈,他说:“我一直都没敢问呢,你那次嫁人,不是因为要救雍和哥哥而临时起的计划吗?你不会是真的嫁了吧?”
露华点了点头,“我是真的嫁过人了。”
福盈问道:“你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他为什么会让你漂泊在外?”
露华一听到这些问话,无数悲伤往事浮现在眼前,她顿时怒不可遏,“我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有什么想干!是啊,你说得很对,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还要独自漂泊在外?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分开逃亡!”
福盈怔在那里,“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是真的,我们必须分开了。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我是一个有丈夫有家的人,不能还整天和你在一起,即使是逃避追杀也不例外。”露华说完这些话,回望了一眼那半树梨花,以及整个冷清简陋的寺院,然后怅然地转身,福盈赶紧走上前去拉扯,但露华一甩衣袖,决然地奔向了茫茫夜色里。
“露华,露华。”福盈一边喊着一边追上前去,却听到露华冷冷地说:“我此刻要回我夫家去,你跟着我干什么呢?”
福盈说:“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露华突然在一片小树林飞快地转了几个身,然后躲在一株树后,她微微侧过头,借着从树枝间洒下来的月光,看到福盈正奔跑过去,口中急切而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心里怅怅地说:“还是分开走吧,毕竟我们都已有了各自的命运轨迹。”
一方窗前,老僧望着一前一后跑出寺院的两个年轻人,喃喃说道:“有合有分,有分有合,红尘中事,莫不如此。”
当老僧的目光准备收回时,突然从地面转向天空,因为那里有两颗星辰正剧烈闪烁着,它的光芒比寻常时候亮出几倍,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爆发。就在老僧想细细看个究竟时,两颗星子中的一颗,光芒瞬间变得暗淡,然后笔直掉落下来,它并没有如流星一般带着一团光芒飞向人间,却在掉落不久之后,就完全看不清了,应当是已经完全消陨并且归于那一片蓝黑夜空里了。
老僧缓缓说道:“两王相争,一王败逝。”他的目光又久久望着那颗剩下的星辰,说:“相斗之星出现在南方天幕,看来,我南国又将面临一次政权之变,一场巨大的血雨腥风,就要来了。”
南国王宫花园里,荒泽王仰望了一树光秃秃的树枝,对坐在石桌对面的绿丝说:“是时间太快了,还是它们的花期太短暂了?你看一转眼间,一树梨花连一片花瓣都不剩下了。”
绿丝从握着的书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所有美好灿烂的东西,生命都是短暂的。”
荒泽王亦微笑,“是呵,也是因为我们的贪恋,希望那些美好永存,所以才会觉得它们短暂如一瞬间。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也是这株梨花开得最浓烈的时候,那时是四月中旬,现在已快七月了,其实算下来,这段时间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短暂。”他的目光环顾了四周,“一树花谢了,又有另外的一树花开,这世间没有一树花能够灿烂不败,也没有一个人永远强大,一切都敌不过岁月变迁。”
绿丝放下手里的书,提起旁边的茶壶,移至荒泽王的面前,给他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然后说:“我几乎都有点不相信这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在我的印象中,南王是世间最有智慧和力量的王者,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因为花谢而伤感。”
荒泽王缓缓摇了摇头,“我伤感的不是花谢,而是生命中美好年华的谢世,那些意气风发的年龄,我都是在战马和战场上度过,我今年五十多岁了,无论怎么强悍,其实每天都在被岁月削弱,只是我从来不对别人说起而已。这些年来,虽在一路走来都是所向披靡,但我大好年华里的内容基本都是血腥和厮杀,没有寻常人那样的温暖和深情。”他的目光柔柔地望向绿丝,两鬓的斑白非常明显,“绿丝,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那该多好。”
绿丝正准备说什么,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先是望了一眼绿丝,似乎有点迟疑,荒泽王见状,说:“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情况,说吧。”
侍卫说:“无疆所住的山谷,早些时候我们派大批人马前去踏平了,但一直没有查到他们突然消失无踪的原因。前不久,我们带了许多猎狗前去,结果它们很快发现这山谷里有人的气息,而且是很多人,顺理成章的,我们发现他们隐身的一条密道。但我们在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密道不仅是逃生之用的,还是防守的,因为里面设置了许多机关,我们前去的三千军马,死伤大半。所以我斗胆前来禀报,也想询问一下南王的意见,普通人走进不知地形情况的密道尚且有危险,何况里面还有许多厉害的机关,所以我们是不是应当再一次使用那些机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