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福盈的目光在那老僧和一群僧人身上扫过,然后一边向那老僧跑去一边高喊着。
当老僧望向福盈的时候,目光轻轻一颤,这时他又听到了院门外的声音,而且是一群健壮之人的脚步声,随即朝他们点点头,“来吧,孩子,你们快到我身边来。”
福盈和露华急忙跑过去,老僧把一双手按在他们头顶上方,嘴里念了一阵咒语。不知道是否是幻觉,福盈和露华看到仿佛有一些灰蒙蒙烟雾状的东西,正自头顶上方徐徐飘散下来,直到将他们完全裹住,像是两个直立的影子,而这影子又正好将两人裹住。正在这个时候,那一群骁勇追兵已经冲进了院子,他们大声叫道:“刚才一男一女往这个方向跑了,你们看到了吗?”
那一群表情严肃端坐听经的僧人们,正准备转过头来,看一下这一群凶神恶煞的追兵,但前面的老僧清朗空灵的声音瞬间响起,于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而是恭恭敬敬地继续听着佛法的玄妙。
士兵们见没有人理睬他们,更加大声地叫嚷起来。让福盈和露华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就站在这老僧的旁边,为什么那一群人的目光从这里扫过时,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一样。然而他们立刻又明白了,应该是方才老僧几句咒语的威力所致。这时为首的一个士兵挥手阻止了士兵们的喧闹声,他说:“原来是阿阇梨在讲法,我们打扰了。不过刚才逃进来的,却是两个极其重要的犯人,我料你们寺院也不想卷入这无端巨祸吧?”
端坐在梨树下的一只大蒲团上的老僧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口中一直不间断地讲经,夕阳照过来,把他的脸映成一片金色。已是四月末了,一树梨花落得剩下一半不到,现在仍然不时飘落着,细碎的白花瓣不时擦过老僧的面颊和肩膀,顺着他一身青灰色僧衣徐徐下滑,他卷起来的衣摆里,已盈了一大片。那士兵头止又说:“你们都是物外之人,我相信你们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俗世里的纷争一旦染指,绝对有害无益。其实呢,我知道你们也不是想救那两个犯人,只是他们意外闯入此间而已,所以请你们指明一下他们此刻的藏身之所,以避免我们等下要在整个寺院搜查,如此一来,就不好了。”
老僧仍然孜孜不倦地讲着法,而面前那一群年龄不同面容各异的僧人们,亦都是虔诚至极地听着,像是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士兵头目见状,眼光顿时一凛,“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搜!”
一群士兵得了命令,立刻向前涌去,他们的身影一时分散在寺院的各个角落里。但是一直到夕阳落山,暮色降临,他们没有搜到任何,只得疑惑又怏怏地离开。
不久之后,明月升起,老僧也讲经完毕。那一众听经的僧人们纷纷起身来,青灰色僧衣发出一阵“簌簌”轻响,老僧急忙用手指点了一下福盈和露华的额头,又轻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说:“两个孩子呀,你们现在安全了。”
福盈对着老僧一笑,“阿阇梨,多谢相救。”
旁边一个年轻的僧人立刻纠正道:“这是我们寺的方丈,也是远近闻名的高僧,而‘阿阇梨’这个名字,是百姓们对他的称呼,因为他常常布坛讲经,弘扬佛法。”
“多谢方丈相救!”福盈赶紧改了称呼。
方丈咳嗽了几声,然后抬起手揉揉太阳穴,方才为救福盈和露华所施的那一番障眼法,对他的消耗非常大,但他对于这个只字不提。也对着福盈微微一笑,“小伙子,我救你,其实还是有点私心的。”
“啊?可是我一没钱二没势的,我该拿什么回报你呢?”福盈的眼珠转了转,“你该不会想收我为徒弟吧?那可不行啊,我还没有看够红尘呢。”
“小伙子,你的面相不错,是贵人之相。”
福盈一愣,“这个嘛……”
方丈接着说:“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记得来我寺院烧一柱香,如果可能的话,把我寺的佛塑个金身。”
福盈又笑起来,“好说好说,以后等我发财了,首先要感谢的,就是你们这些救命恩人了,那个时候,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别说是给佛像塑金身,就是把整个寺院都做成金的,我也……”
露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胡乱吹牛。
待到梨树底下又只剩下福盈和露华时,露华仰望着月光里的半树梨花,声音幽幽地说:“世事真是难料啊,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沦落到无处容身的地步。不知道哥哥如今在哪里,可还好……”
福盈急忙安慰道:“你大可放心,有步月姑娘照顾雍和哥哥,比我们几个照顾他都好。”
露华的语气里有浓烈的忧伤,“唉,一家人原本热热闹闹地生活着,突然间,就四散了,命运真是奇怪难料的东西。”
福盈望了一眼旁边的梨树,“我也挺怀念以前的,在我们还是铸剑师身份的时候,那院子里也有一株梨树,只是没有眼前这一株这么大,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啊,那株小梨树对我们来说也很大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经常爬上树去摘梨给我吃。”
露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的穿的,没出息样。”
“不是因为记得吃穿的缘故。”福盈缓缓说道:“是记得从前你照顾我的点点滴滴,其实你性格大大咧咧的,很不会照顾人,但同样作为小孩子的你,一直照顾着我,如果一天两天也就罢了,你照顾我长大成人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露华心里漾开一圈涟漪,声音柔和下来,“你真的发自内心地记得,并且感激我以前对你的照顾?”
福盈一拍胸脯,“那是自然。”
露华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把脸转到一旁,惊讶地说:“绿丝姑娘,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