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的神色依然平静,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黄绸布包,说:“从即刻起,速速整顿一国兵马,顺便恢复和重建南国王宫。”他的目光越过窗外黑烟缭绕的废墟,“现在的情形,恐怕很难和临渊一国之力相抗衡,不知道福盈那边的情况如何。”
界河上,福盈摇着自己从前摆渡的那只小船,在茫茫河水和来往不息的船只间左顾右盼。不时有人认出他来,喊着他的名字,他亦笑着同他们打招呼,这是一个脾气极好又热情洋溢的青年,之前在界河渡口人缘很好,许多船夫都喜欢这个小伙子,有一些人私下里还打算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
远远的地方出现了十来只官船,它们秩序井然地驶过来,福盈一惊,知道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向旁边几只小渡船招了招手,几个船夫马上摇过来,福盈指着不远处驶来的那一批官船,对这几个船夫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们回望了一下那些浩荡飘过来的船,一起朝着福盈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老船夫甚至还把船往南岸的方向摇了一段距离,沿途碰到相熟的船夫都拦下来,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吩吩点头表示答应。
老船夫接着把小船调头,用力摇动船桨,小船在河面飞一般跃向那十来只渡船中间,然后那些小渡船们也陆续跟随在后面,巧妙地穿插在那些大官船中间,小船越来越多,导致大官船的前行受到许多阻碍。官船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又小声议论起来,一个头目对一个立在船头的年轻男子说:“北王,你看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渡船,扰乱了我们前进,是否用刀剑威慑一下,使他们都离开?”
临渊身着一袭金色长袍,黑发从肩膀倾泻下来,他的目光略略扫过那些努力挤向大官船之中的小渡船,说:“算了吧,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被阻碍了,就缓些时候到达父亲那里吧。”
士兵头目似乎有点失望,“北王总是这么善良仁慈。”
临渊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南国王宫的方向,“与无疆的一战虽说不可避免,但我们在比剑时有过约定,为三年之后,不知为何,父亲要擅自把战期提前?”
熙熙攘攘的大小船只里,一只小渡船上站着一个目光四处搜索的青年,不久之后,他的目光在那一片金色衣袍上落定,接着他轻轻蹲下身来,指着那只大船上一身华美衣袍举止翩然的年轻王者,对两只木狗吩咐道,“去吧,到那只船上去,把那个人带过来。”
木狗得了命令,它们飞快地从一只小渡船上跳到另一只小渡船上,又以最接近临渊旁边的一只小船为踏板,如箭一般飞跃而上,“嗵”的一声,落在临渊所立的那只大船上,待到临渊闻声回头望过来时,它们一直缓缓走向他。几个侍卫一起围过来,齐齐拨出手里的刀,但临渊又伸手阻止了,他表情惊讶,“这是什么?”
木狗走到临渊的衣角旁边,一起昂起头来,临渊微微俯下身来,“看起来像是狗,怎么走路发出这样大的响声,好像是,木头做的狗……”他的手抚在一只木狗头顶,“没错,真是神奇极了,它们是木狗,可是……”
话未落音,突然间两只木狗一左一右衔住他的一片衣角,就在他疑惑之际,它们忽地一跃而起往河里跳去,“不好!”临渊发出一声惊呼,但为时已晚,他的整个身体已在两只木狗落到河水里时,被重重地拖了下去,因为方才正好站在船舷处,所以木狗拉他下水简直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力气。“嗵”的一声,水花高高溅起,官船上的侍卫高声呼喊起来,导致这十来只官船的前行更加混乱起来,而在这乱糟糟的情形中,一只小渡船如一条小鱼轻盈穿过所有船只,往南岸的方向驶去。落在河水里的两只木狗,仍然一左一右衔住临渊的两只袖子,远远地跟着那只小渡船而去。
待到小渡船行得很远,一眼望去再也看不到那些挤成一片的船只时,它缓缓停下来,福盈立在船头,等待着身后水里那两只木狗的靠近。“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响,他看到临渊金色的衣袍和乌黑的头发在河水里变换成各种形状,直到靠近了他的渡船之旁。他笑着说:“哎呀,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实在是有缘分呢。”
河水里的人抬起头来,柔软的头发被河水浸成湿哒哒的几大缕,沾在他一脸水渍的脸庞和肩膀上,看着渡船上的福盈对他伸出手来,临渊奋力地挣扎了一番,但木狗的力量非常惊人,根本没能挣脱掉,其实即使挣脱了没什么什么用,他根本不会水,如果没有木狗托着他游动,他一会儿就会被淹死。就在临渊回头望向那十来只官船的方向时,看到小渡船上的福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朝着他举起一根又长又粗的绳索。
待那十来只官船一起到达南岸边上时,看到一处沙滩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影圆实的青年和一个身上被缠满了绳索的人,从绳索的孔眼里看过去,那人一身湿漉漉的金色衣袍,很明显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北王临渊。
每只官船上大约都有百来个一身铠甲的士兵,那个士兵头目惊呼一声“北王”,然后准备下令前去救人,但被绳索缚得严严实实的临渊面朝着他们,缓缓下令,“众人听令,全都不许上岸,并且一起后退一里。”所有士兵一开始都非常惊愕,但随之就发现了端倪——那个身影圆实的青年一只手扶着临渊,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闪亮的小刀抵在临渊的脖颈处,原来是他们的北王正受人要挟,于是他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士兵头目,那头目只好下令,“大家照北王吩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