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官船纷纷调转船头朝北岸驶去,直到眼里再看不到船的影子,福盈才对着前面的临渊说:“年轻的北王呀,实在是得罪了,不过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半毫,相反我是害怕遭到你军的伤害才出此下策的,所以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我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会放你回去的。”说完以后,福盈拉着临渊离开了这片沙滩。
似乎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临渊都能听到女子的歌声,因为那声音偶尔会随着风从那个极小的通风小窗口飞进来,刚开始的时候临渊并没有听清楚那女声在唱什么,大约十天左右,他才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调子中,听出来那是一支相同的歌曲,而且他能够肯定,歌曲是《越人歌》。
临渊知道自己被福盈带到了距离界河南岸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只是来的时候他被蒙上了眼睛,因此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现在他又终日被绳索捆绑着,口中塞着一块布,即使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没有用,他试了很多方法,但始终没能逃出去。福盈每天过来两次,送来食物和水,这个时候,他嘴里塞着的布才会被扯出来,而捆缚着的绳索也能够稍稍松一点,因为要进食饮水,从前很多次,临渊尝试着在这个时候同福盈搏斗,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逃出去,但都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又饿又渴体力不支,他每一次的尝试都失败了。后来他干脆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只是默默数着被囚禁的日子,可是数到第二十天时,就突然数不清楚了,因为第二十一的时候他生病了,在这又黑暗又潮湿的山洞里,每天只有两顿饭食,一直养尊处优的北王如何受得了?生病之后他昏睡了很久,但不知道那一场沉睡到底是两天还是三天,只是因为数不清楚,他也放弃了。
每一天,他都能够闻到各种各样的气味。比如从那通风小窗口涌进来的气味,那是浓密的枝叶散发出来的清香,还有身旁泥土的味道,以及偶尔光顾的各类爬虫身上发出的奇异气味。还有时而从那小窗口飘进来的一两句歌子,虽然总是相同的一首歌,但偶尔听到一两句,临渊心里的孤独和恐慌也减少了几分。
那天本来是因为得了南国王宫的信,得知父亲与无疆最后一战爆发,所以带着一支军队前来助战的,谁曾想到快到界河南岸的时候,自己就被拦劫了下来,然后就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那一支军队一定寻找自己很久了吧?不仅是他们,如果他们把自己失踪的消息带回北国,那些大臣也一定非常着急,派人四处寻找吧?只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找到这里来呢?而且父亲与无疆的战争结果又是如何……
临渊的脑海里总是被各种问题所缠绕,因为长时间被囚禁在这山洞中,他的思绪时常陷入混乱。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福盈既然把他劫下来,一定与这场战事有关,因为担心他的到来给了父亲强大后援,而且现在他每天只过来两次,平常基本不露面,也一定与这战事的结果有关,因为他在不停地奔波着处理事情,所以即使面对临渊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质,福盈也没有办法一门心思地看守。
有一天,临渊隐隐觉得靠在洞壁上的后背有点疼,刚开始以为是一块突起的石子儿给硌着了,后来被硌的时间久了,才发现那是一截露出泥土的树根,弯弯曲曲的,非常坚硬,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根。但是蓦然间,他突然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而涌起了希望。待那一天的第二顿饭结束以后,临渊费力地挪动了身子,把塞着布的嘴摸索着靠近那戴冒出来的小树根,他努力了好久,才使得一小截如同弯钩一样的树根伸到了嘴里的布上,又费了好多时间才让那弯钩钩住了布的一个小皱纹,拉了好一会儿,嘴里的布终于被拉扯出来。
这个时候,透出从通风小窗口飘进来的气味,临渊知道暮色已经降临,他最后的希望,就是那个不知道何人的唱歌女子。
仿佛过去了一生那么漫长,临渊终于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句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急忙朝着那小小的通风窗口,用尽全力大喊着,“来人!救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喊了多少遍,直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走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有谁在这里面吗?”
临渊急忙回答,“有人被困在这里,快点救命!救命……”
女子说:“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熟悉?”
那个人敌友未辨,临渊觉得先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只是焦急地说:“我被恶人囚禁在此,请姑娘救我出去,一旦脱险,必当重谢,绝不食言。”
“好吧。那我来找找看这个地下洞穴的入口在哪里。”女子轻柔的脚步声在临渊头顶上方响了数匝之后,终于停下来,然后是一阵轰然的响声,紧接着,一片凉风突然吹到临渊的身上来,他从凉风来的方向看到了外面的一片天幕,有许多星子在闪烁。他欣喜起来,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得救了。
然而他无法起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缚着绳索,于是又赶紧喊道:“姑娘,快进来替我解开绳子。”
轻柔的脚步声走进来,停在他的旁边,先是把他扶起来,然后又扶着他走出了山洞。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否则待在黑暗的山洞里太久,一时间无法适应外面的光亮,虽然那只是并不刺眼的月光。片刻之后,他放眼四周,感觉浑身轻松,精神一振,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麻烦姑娘替我解开绳索……”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他侧过头去,看到那姑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也许方才她一直在盯着他,他也吓了一跳,“姑娘为何如此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