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很多年前开始，主子便立下一个宏大的志向，此生定当问鼎天下。”
尽管心中早有此猜测，但是听月灵如此坦荡地说出来，苏轻妍心中仍然震撼不已。
“为了完成这个愿望，多少年来主子一直敛藏锋芒，暗中布局，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月灵一面说，一面深深地看了苏轻妍一眼，“主子不仅创立了月影卫，同时还掌握了另一支隐密的力量，就是青衣卫，但无论是月影卫也好，青衣卫也罢，都只能在暗中行动，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征战，因此，主子必须设法得到兵权，原本主子想从东南西北以四支大军，以及上威军和天策军着手，谁想主子的动作自然不慢，但有人比他更快，已经拉拢了不少的军中将领，而且培植了自己的死党。”
“有人？”苏轻妍眼中流露出几许惑色，“你说的这个有人，是指谁？是已经死去的龙战巍和毅王，还是梁王？晋王？”
“龙战巍？毅王？”月灵却撇唇笑了笑，似乎很不以为然，“他们不过都只是台面上的，主子真正的对手，一直隐藏未出。”
隐藏未出？苏轻妍思之再三，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些头绪，但仔细一想，却仍然难以琢磨，只得道：“那他打算怎么做？”
“主子暗中观察多年，觉得或许只有镇西军，还能打开一个突破口，除此之外还有镇南军，但镇东傎南军却相当棘手。”
“这几路军队的将领有女儿没有？如果有的话，让他把她们全都娶回家，不就成了？”
月灵听罢不禁失笑：“夫人说这话，想必还在与王爷置气吧？就算王爷愿娶，那也要对方同意才成，况且以王爷现在的实力，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眼。”
苏轻妍“哼”了一声，不再插话，用眼神示意月灵继续说下去。
“主子之所以先剑指北邙，是因为北邙虽然表面强大，实则四分五裂，而北邙人向来能征善战，王爷只要出面，帮助其中最有威信之人一统北邙，不仅能得到整个北邙的支持，而且以后可进可退，无论是要对付昭国，还是平定琰朋的内乱，都指日可待。”
苏轻妍沉默，半晌后才道：“那他接下去，可是要灭掉昭国？”
月灵微愣：“看来，对于主子的计划，夫人也已经能猜出一两分了。”
苏轻妍眉宇间浮起几许黯然：“他即便是要对付昭国，也不该——”
“夫人，您好不必——”
月灵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随即信口，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却是向掌柜正徐步穿过中庭，慢慢地走了过来。
“向掌柜，可是有什么要事？”
“没有。”向掌柜摇头，“只是想来看看，怕夫人有所不便。”
“夫人这里我自会照应，你只管做好份内之事便好。”
“既如此，那我便可偷个清闲了。”向掌柜不以为意，仍然面带笑意，“只是适才听到个不好的消息，想先过来告诉月灵护卫。”
“不好的消息？什么消息？”
“再有十日，便是河神祭日，那桂刺史好像准备以二十对青年男女，祭祀河神。”
“什么？”
苏轻妍与月灵齐齐吃了一惊，尤其是苏轻妍，不由道：“虽然洛州一带向来有祭祀河神的风俗，但都是以当季新鲜的瓜果和三牲六畜为祭品，这刺史好生阴毒，竟然改用活人！”
向掌柜深深看了她一眼：“因此消息才一传出，已是满城慌乱，不少人家都悄悄将未婚配的子女设法送出城去。”
“你刚刚说，这消息只是暗中流传，并未坐实？”
“是。”向掌柜倒也不否认，“可倘若真等刺史府去各家拿人，岂不晚了？”
月灵双眉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她总感觉，这件事十分诡异——那桂刺史再如何贪鄙，也不该如此凶残暴虐才对。
思忖许久，月灵抬头，见苏轻妍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道：“夫人，您是不是也觉得——”
“月灵，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苏轻妍突然道。
“离开？”月灵一怔，“难道夫人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我选择回到洛州，是个错误。”苏轻妍说完抬头看向向掌柜，“可有法子送我和月灵出城？”
向掌柜吃了一惊：“夫人要立即动身？”
“是。”苏轻妍点头，“我怕迟则生变。”
“既然如此，那就立即办吧。”向掌柜倒也半点不含糊，立即陪着苏轻妍和月灵出了后院，寻了辆马车，又取来数百两银子赠与二人。
“月灵护卫，却不知你们此去，将往何处？”
“月灵闻言，眉梢微微挑起：“我和夫人自有去处，你不必多问，倒是此间之事，你务必多多留心。”
“向某理会得。”
站在街边，目送马车离去，向掌柜方才转身回到院里。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苏轻妍端坐在车中，不时听得哭泣之声传来来，苏轻妍的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让月灵停车。
一路行至城门处，却被守城的士卒给拦了下来，月灵刚要上前与士卒交涉，一辆马车忽然飞快地朝城门口的方向驶来，眼看两辆马车就要撞上，月灵一跃而起，突然伸手抓住对方的马缰，那辕马扬蹄长啸，高高扬起前蹄，却再难踏前一步。
“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敢拦本师爷的马车？”与此同时，对方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一人探出头来，张狂怒喝。
月灵还没说话，旁边的士卒早已迎上前去：“胡师爷，让您老受惊了。”
那胡师爷直直地站在马车上，双眼不停地扫视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到月灵身上：“刚才是你这小女子拦了本师爷的马？”
“是我。”月灵一身冷然。
“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给胡师爷跪下！”守城士卒咋咋呼呼地喝道。
月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全然没有将身边的一切放在眼里。
士卒嘿了一声，上前拉扯月灵，孰料一拽之下，非但没有将月灵拽开，自己反而一个跟头跌了出去。
那胡师爷不由得愣住，上下看了月灵好一会儿，似乎判断出来对方是个硬岔子，居然没有再摆臭架子，哼了一声重新回到马车里，正要命令马车启行，车前人影一晃，却是适才那女子挡住了前面的道路。
胡师爷再次掀开车帘，满脸不悦：“丫头，我已不与你计较，你为何反倒与我缠杂不清？”
“滚下来！”月灵只淡淡吐出三个字。
胡师爷眉头再次紧紧皱起，就连那守城的士卒也已经看傻了眼，一些正准备出城的百姓们也纷纷走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胡师爷表面上看去虽然十分硬气，但骨子里却也是个怕事的，原本已经想着下车，但一看四周来了这么多的人，一下子挺直后背：“小丫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桂刺史身边的刑名师爷，你要是得罪了我，就不怕给自己惹祸上身吗？”
“我叫你滚下来！”月灵再次重复。
胡师爷正想说什么，一声低呼忽然传来：“灵儿，回来。”
月灵先是一怔，继而转身朝旁边的马车走去，胡师爷一看她要走，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一个小小的毛丫头，竟然也敢在我胡师爷面前张——”
他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忽然凌空飞来，直直地钉在他身后的车壁上，胡师爷的脸刹那雪白，瞪着眼睛瘫坐在马车里，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守城的士卒更是吓得一哆索，赶紧下令放行，不敢有丝毫耽搁。
及至马车出了洛州城门，苏轻妍才忍不住轻嗔道：“灵儿，今日之事，你莽撞了。”
“灵儿知错。”月灵倒也不为自己争辩，“夫人，你现下准备去哪里？”
苏轻妍沉默——沅州自然是不能去的，回洛州却不料发生这样的事，再一细思，琰月各州各郡泰半被东西西北四军控制，纵然有一些还算平静之地，不久之后只怕也难避免战火袭扰。
想不到自己一柔弱女子，在这琰月国竟然已无立足之地。
“夫人。”月灵似乎是猜出了她的心意，“其实，也可以在这洛州城郊，随便找个道观庵庙，暂住数月。”
“道观庵庙？”苏轻妍细细想了想，“我记得城南有座墨云阁，也说不上是道观，不过是有些不喜红尘俗世之事聚在那里，几年前我还和爹爹一起去过，料来应该还在，不若我们去瞧瞧，或可图个清净。”
月灵点头，随即打马向前行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至城南一座小小的山坡下，苏轻妍下了马车，抬手朝上一指：“墨云阁就在上面，我们慢慢走上去吧。”
“好。”月灵点头，跃下马背，和苏轻妍一起沿着石阶，徐步登上山坡，等到了山顶，果然瞧见一座古朴的院落，门口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墨云阁”三字，等两人进得阁内，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而檐边更是结满蛛丝，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人居住。
越往里行，月灵越是双眉高耸：“夫人，这地方看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无人居住，你确定要暂时寄居在这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