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让苏轻妍也惊愕不已：“没想到此地竟然荒凉如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先四下里找找看。”
苏轻妍说完正准备再次举步前行，月灵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喝道：“谁？”
说话间一道灰影从其中一间屋子闪出来，飞速朝着门口的方向逃蹿。
灰影的速度很快，但月灵更快，一闪身便将对方给截了下来，仔细看时，却见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不仅衣不蔽体，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灵儿，不要吓着他。”
月灵点点头，却没有松手：“这小家伙身手敏捷得很，我竟然差一点抓不住他。”
先细细瞅了那小乞丐几眼，苏轻妍才道：“你可是一直都在此处，可否认得这里的人？”
小乞丐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满脸茫然地摇头。
“罢了。”苏轻妍不禁叹了口气，“月灵，我瞧他这模样，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如且让他去吧。”
月灵随即松手，那小乞丐立即像脱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苏轻妍与月灵又开始四处查探，当苏轻妍推开东面第二间厢房的门时，只听得吱吱一阵乱叫，一长串老鼠打她脚下蹿过，苏轻妍吃了一惊，赶紧抽身后退，差点跌倒在地，幸而月灵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同时沉声道：“夫人，您先不要进去。”
苏轻妍满腹疑惑，却并没有多想，而是默默地退到门边，看着月灵抽出一柄短刃，慢慢地踏入房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月灵便打房间里走了出来，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里面，有个人……不过已经死了很久了。”
“死人？”苏轻妍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恢复了平静，“论理说，你是杀手，不是会，经常看到死人吗？”
“确实如此。”月灵点头，“但是这个人，死得很诡异。”
月灵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夫人，恕我直立，此处乃是非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是非之地？”苏轻妍不禁涩然一笑，“看来我苏轻妍真是流年不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是非之地。”
“夫人……”
“那现在就——”
苏轻妍话未说完，月灵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护到身后，同时猛地一挥手，数枝袖箭嗖地一声朝着房顶的方向飞去。
此时夜已垂暮，四下里昏昏沉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潮湿的味道，让人的内心觉得极其地不安。
“呱呱呱”，一阵令人恐怖的笑声忽然响起，接着有一样物事从房顶上滚了下来，扑通掉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响。
月灵面色一凛，随即看向苏轻妍：“夫人，你且站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
苏轻妍面色微凛，遂站立在原地，看着月灵一步步走到那物事旁边，就在月灵微微弯腰，准备查看时，那物事忽然“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月……”
苏轻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急的喊声，便看见月灵砰然倒地，口中还发出一声厉呼：“夫人快走！”
尽管明知道形势不利，也知道自己纵然留下也未必有用，苏轻妍还是没有离去，而是提高声音喊道：“月灵，你怎么了？”
“我……”月灵艰难地抬头，刚要说什么，却忽然瞪大双眼，怔愣地看着苏轻妍的身后，继而大声吼道，“不要动！”
苏轻妍吓了一大跳，不过仍然站在远处，没有动弹，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呼哧呼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上好像多了两个毛茸茸的东西，左边脸颊上则感觉到一阵湿润和潮湿。
苏轻妍浑身一僵，整个人当场石化。
月灵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深深扎进自己的小腿中，剜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然后抓起那块肉，凌空扔了出去！
原本趴在苏轻妍身后的怪物发出声闷吼，放开苏轻妍，朝地上那块肉扑了过去。
“夫人，快，快——”月灵眼里满是绝望，她明明知道，凭苏轻妍自己，断难活着离开此处，可是她仍然发自内心地希望，希望她能够活着离开。
但让她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苏轻妍此时的表情却十分镇定，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随意往地上一扔，只听得“砰”地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地面燃烧起一团团烈火，那原本叨着肉大吃大嚼的怪物吓了一大跳，三蹦两跳蹿出院外，转瞬间消失无踪。
苏轻妍这才几步奔到月灵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你还能走吗？”
“我能走。”月灵咬牙点头，即便是她现在不能走，一步都不能前行，也不能再呆在这里。
“好。”苏轻妍深深地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月灵，一字一句地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生死同在。”
“夫人？”月灵眼中满是感动，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艰难地站了起来，在苏轻妍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墨云阁，沿着石梯朝山坡下走去。
直到到了山下，回头看着那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墨云阁，月灵仍然心有月悸：“夫人，我们赶紧上车，离开此处吧。”
“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没事。”月灵咬牙，“夫人你赶紧上车。”
苏轻妍点头，抓着车棂登上马车，看着月灵艰难地爬上马背，催动马匹朝前走去。
“月灵，在附近找个人家先住下。”
“好。”月灵驾着马车朝前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子，她随意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对方见好了 一身的狼狈，不禁吓了一跳，当即就准备伸手关上院门。
“这位大嫂。”苏轻妍掀开帘子，“我和妹妹远道来投亲，不料在山中被野兽咬伤，只得来此处先寻个安身之处，待妹妹伤势好转，便立即离去。”
说完，苏轻妍从身上掏出锭银子，递与对方。
对方接过银子，看看她再看看月灵，终于点头：“那，你们且随我进来吧。”
苏轻妍这才下了马车，和月灵一起走进小院中，恰好这家人的大闺女刚刚出嫁，房间空着，苏轻妍和月灵便住了进去。
等一切安顿好，苏轻妍立即向那位大嫂讨了盆热水。
待月灵脱下身上的衣袍，苏轻妍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水，正要替月灵擦拭血渍，却见她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伤痕，不由得微微愣住。
“夫人。”月灵吃力地坐起身来，想要接过苏轻妍手里的毛巾，“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不用。”苏轻妍摇头，眼神反而更加固执，她非常细致地为月灵清理干净伤口，又细细地撒上一层药粉。
待月灵重新穿好衣衫，苏轻妍才沉声道：“月灵，你跟着我这一路之上，吃了这许多的苦，受了这样多的罪，你，可怨我？”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月灵摇头，“从一开始，月灵保护夫人，确实只是因为受主子所命，但是这一年多来，夫人所做之事，我一点一滴看在眼里，深知夫人是何为人，也懂得夫人有多么辛苦——月灵跟随夫人，保护夫人，只是心甘情愿。”
苏轻妍目光微闪：“难道你就真地没有想过，自此以后脱离月影卫，做一个寻常的女子？过普通人家的生活？”
“寻常女子？”月灵幽幽一笑，“天下间寻常女子何其多，但她们就活得舒心了吗？东煌大陆虽众国纷纭，但哪一国的贫家女子，又真正能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呢？”
月灵的话让苏轻妍陷入了沉思，她不由得想起黔岭新军中的那些女兵们，她们原本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却因为这动荡不安的世道，不得不随自己的丈夫一起，离开家园，受尽餐风露宿之苦。
思及此处，她不禁勾唇，微微一笑。
月灵奇怪地看着她：“夫人，你笑什么？”
“天下男子皆以为，女子柔弱可欺，他们却不曾想过，倘若女子狠下心来，远比男人更加坚韧，更加可怕。”
月灵沉默。
“对了月灵，原本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同你说来着，却一直没有机会，但在倒是十分合适。”
“什么？”
“我想跟你学武艺。”苏轻妍定定地看着月灵，一字一句地道。
“夫人？”月灵不由得吃了一惊。
苏轻妍摆手止住她：“你想想看，倘若我学会了武艺，无论体力、胆色都会远远超过普通女子，那样你即使遇到危难，我也可以救你啊。再不济，至少也可以自保，危急关头也不会让你分心来照顾我。”
闻得此言，月灵不由得沉默，片刻之后才轻轻叹息道：“夫人此言，也确实有理，既这般，等我身上伤势痊愈，便开始教夫人吧。”
“不必。”苏轻妍摇头，“你只需先将最基础的法门告诉我，我就能自行修炼。”
月灵闻言又是一愕，她原本以为，苏轻妍之所以提出习武，不过只是一时的兴趣，倘若日后吃些苦头，说不定就会弃了这个念头，此时见苏轻妍意志坚决，倒也无比震动。
思索良久，月灵才又道：“习武一道，说难也不难，只贵在坚持二字，原本习武年纪越小越好，但既然夫人执意，就只能先试试了，夫人如果想练好武艺，必须先打好坚实的基本功，也即从蹲马步、举重物这些事上下手……但这些基本功倒也不难，只是格外地枯燥和烦琐。”
“无妨，你只需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且先记着，然后便一一操演。”
月灵点点头，然后将习武的要决一一向苏轻妍解说明白，苏轻妍仔细记下，当日晚间便按月灵所言，在房间里扎起了马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