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说得很笼统，所以他脸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我一直怀不上孩子，就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我低下头，嗫嚅着说。
“咱们都还年轻，不着急！”
夜慕染根本没有顺着我的思路想下去，他喝了几口红酒，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还沉浸在粉碎苗国城吞并计划的喜悦之中。
“我的意思是……你去做一下检查……看看是不是缺营养这类的，当然我也要好好调理一下身体，现在生要孩子，我觉得刚刚好！”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尽量不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想你一定忘了，当初你把我那里踩坏了，躺在医院里，所有的尊严都被医生踩在脚下！现在让我做检查，精、子，生、殖器官，需要查的东西太多了，把自己扒光了再给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再践踏一次吗？我跟你说，这不可能！”夜慕染的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看我的眼光越来越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可是，对于他来说，这和时间过去了多久没有什么关系！一个那么骄傲那么自恋的男人，最骄傲的东西被人拨弄，一想起来就会觉得恨吧。
“不检查……就算了！”我希望他答应，可是他说了这样的话以后，我只能放弃。
久远的记忆一点一点飘进脑海，没想到，我们以那样的方式邂逅，互相伤害，到了今天，当幸福就要扑面而来的时候，我却不得不为当年的冲动付出代价。
夜慕染不去检查，就永远无法查出问题在哪儿。
想想真是可笑，我也许以后都不能当妈妈，居然不是因为我不孕，而是因为夜慕染不愿意配合。
没有结果，就谈不上治疗！
我拂了夜慕染的好兴致，他站起身去了书房，我想，今天晚上我要一个人睡了。我们都有伤疤，他从来不主动提起过去，就是不想伤害我。可我呢，却在他最高兴的时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就落在心里的阴影。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几乎是瞪着天花板一直熬到了天亮。
没有说服夜慕染，我该怎么跟夜家的人交待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觉得心里乱极了，干脆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刷着刷着牙觉得不对味，低头一看才发现，我居然把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嘴里涩涩的，一直不停地漱口，那股味都挥散不去。我弯下腰洗脸，却又把牙膏挤到了手里，在脸上搓了好几下发现搓不开以后才发觉，竟然又错了。
一夜之间，我仿佛被人判了死刑，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收拾停当，慢吞吞地下楼，夜慕染已经走了，除了夜慕芸和唐小天还没有起床，其他的三个人都在，他们的目光随着我慢慢移动，满怀期待的样子。
“和慕染谈得怎么样？”夜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先开口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文秀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是怎么跟他说的，不就是做个检查吗？他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我和夜慕染是怎么相遇的，我伤害到了他的命根子这事，他的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所有的罪过推到我的身上，那我更是没有办法在夜家呆下去了。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是沉默。
他们看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无奈地放我离开了。
走出夜家大宅，司机老刘迎过来，笑着说：“少奶奶，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专职司机，车库里的那辆卡宴少爷让您专用。以后不要再打车了，不安全！”
我说了感谢，便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外面的景色很荒凉，我靠在车窗上看着道路两旁迅速倒退的树木，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要是时光真的能倒流就好了，如果知道以后会成为夜慕染的妻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坐到办公桌前，一份文件看了很久，硬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佟小美看出我不对劲，中午的时候特地邀请我到公司对面的餐厅一起吃饭。
我把昨天劝说夜慕染检查失败的事告诉她了，她惊得下巴都掉了，然后就是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围就餐的人都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佟小美，她很想停下来，可是却像被点了笑穴一样，最后干脆趴到桌子上，嗓子都笑哑了。
“笑够了没啊？”我压低了嗓门，不耐烦地低吼。
她终于笑累了，抬起头的时候，真是一副老泪横流的样子。
“苏梦琪，你真是女中豪杰啊，没想到耍起狠来可真够狠的！如果我是他妈妈，知道了一定会掐死你的！原来元凶是你，你这可怪不得我们夜大少爷啊！”佟小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点儿安慰，没想到，她简直就是落井下石。
“怎么不怪他啊，要不是他那么对我，我怎么可能那么生气？”明明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嘴硬。
“他也不是故意的，喝多了，搞错了嘛，都是误会！”佟小美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夜慕染的一边。
很多时候，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体会当事人的痛苦。那时候，我几乎像是从鬼门关里闯了一圈回来，自那以后，我的人生轨迹彻底发生改变。现在想来，还是忍不住感慨，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我的右眼皮疯狂地跳动了几下，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搞得我心烦意乱，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干脆放下了碗筷。
“苏梦琪，你当初居然那么对我儿子？找死啊你！”
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我眼前晃过一道身影，我意识到那是杜文秀的时候，一杯温热的果汁已经泼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鼻子里也进了水，我抬起手抹了一把，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佟小美慢吞吞地站起来，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个无孔不入的杜文秀，我和佟小美进来的时候，我倒是注意到依旧坐着一个中年妇女，但是因为背对着我们，她又在低头玩手机，我丝毫没有想过她会是杜文秀。
“妈，你太过分了！这是什么场合，你注意点儿影响好不好？”我顺了顺湿哒哒的刘海，倔强地仰起脸，不客气地冲她吼了起来。
来这里就餐的多数是附近公司里的员工，甚至还有我的下属。夜家大宅是她的天下，她可以不给我面子，我忍得了就忍，忍不了可以顶撞她几句。可是出了夜家大宅，我就朵米尚品的副总裁，我好歹是她的儿媳妇，她居然丝毫不留情面，让我下不来台。
“现在就跟我回家！立刻！马上！”她扯住我的胳膊，几乎是硬拖着我离开了餐厅。
我本不想跟她走，可她的脾气我比谁都了解。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刚才从我和佟小美这里听到的所有的话，一句一句地讲出来。家丑不可外扬，可她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现在在气头上，我不想惹她，尤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惹她。
一路上，她都阴沉着脸，沉默。
车厢里的气压很低，我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车子拐过了一个拐弯，夜家大宅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我转过脸去，偷偷给夜慕染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回来救我。
杜文秀自顾自地下车，简直是步步生风，我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了她的步伐。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丈夫和婆婆，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们加入战书，一起对我进行道德审判！
夜老太太和夜天华被杜文秀一嗓子喊了下来，她声色并茂地还原了我们的对话，虽然盛怒，但还是有意地剔除了她儿子强我的细节。
“梦琪怀过孩子，这说明慕染那方面没有受影响。虽然梦琪做得不对，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没有必要抓住不放！”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太居然站到我这一边，我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想把当初发生的事情补充完整，可是当着夜慕染奶奶和父亲的面，说他强、暴了我，好像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再说了夜老太太都说过去了，我就没有必要再计较那些细节了。
夜天华也很生气，但他终究是有涵养的，像杜文秀那样跳着脚指责儿媳妇也实在是做不到。他一直沉默，一脸阴沉地看着我，目光闪烁。
“妈，慕染到底是不是您的亲孙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杜文秀哭了，抽抽噎噎地说。
“那我怎么说，把梦琪告上法庭向她索赔吗？”夜老太太气得脸色微微发红，她颤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