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立刻一片空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妈是绝对安全的吗?
我听到手机听筒里的喘气声,他好像在上楼,愣神的功夫,楼道里的灯亮了,很快,刘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便站到了我的面前。
站在灯光上的他,看上去熟悉又陌生。他眼底流光闪闪,我忍不住皱眉,这句话他早该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呢?可是我现在来不及生他的气,我转而担心我妈因为不会使用电锯伤到了自己。
“帮我撞开这扇门,快!”
“哦!”
他后退几步,卯足力气,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到门上,“轰”的一声,门开了。
我妈靠在沙发上,颤抖的手指按到开关上,电锯飞速启动。她低着头,眉头微蹙,慌乱地在手腕上比划着。看到我们突然破门而入,她吓了一跳,电锯“啪”地掉在了地上。
“妈,引爆装置是假的!不用割开了,不用了!”我冲到我妈面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从未有过的雀跃,明明眼泪一直流啊流,可是我知道,这种眼睛代表着幸福。我妈木然地任由我抱着,似乎过了很久,她才确认我说的话是真的。因为她看到了刘沐,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她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猜测。
我拉着我妈在沙发上坐下来,提到刘沐的时候才想起来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抱歉地笑笑,招呼他在我们对面坐下来。
“你是不是应该给那个贺什么航打个电话?”刘沐说。
“哦,对了!”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贺伟航的电话。
虽然他一直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也并没有多问什么。我从来没有在对他撒过谎,大概他相信我的诚实多过对这件事情的不确定。
“这个小伙子不是修理工吗?怎么会……”我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刘沐的身上,她眯起眼睛,低声问。
“哦,不是不是,他是著名的拆弹专家,他研究了很久,最终确认这个引爆装置是假的。我们也是,虚惊一场!”我几乎是下意识掩护了刘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刘沐的感激之情掩藏得很深,可还是被我看到了。
“阿姨,是我太笨了,直到现在才确定下来,很抱歉!”他站起身,对着我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轻车熟路地用随身带的小工具把镯子从我妈手里卸了下来,真没想到看上去严丝合缝,浑然天成的工艺品在他的手里就像玩具一样,可以任他随意摆弄。我和我妈都看呆了,看来我确实小看了刘沐。这么麻利的动作以前都是在电影里看过的,真是太震憾了!
当他把镯子取下来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这时候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因为汗水已经浸湿了我的衬衣,甚至外套。
送走了刘沐,我妈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刚刚,死亡离她竟然那么近,也许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件事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只只是幻觉!她的脸色一直是苍白的,很久很久无法恢复。我把我妈搂在怀里,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觉得对不起她,从来没有像现在内疚过。
凌晨五点,苗素素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其实并没有睡着,所以手机铃声只响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没有睡着!一夜无眠的滋味怎么样?哈哈哈,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吧?”苗素素幸灾乐祸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你引爆那个装置吧,不管是哪个妈妈死,我都会给她陪葬!”这个时候我不能出卖刘沐,只能这么说。
苗素素沉默了,她一定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有像上次一样哭天抢地救她。
求她有什么用呢?既然没用,那我何必做这种无用功呢。
我很耐心地等待着,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苗素素才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就等着去死吧!”
听她的口气,也许并不知道刘沐做的引爆装置是假的。
我居然刚刚想到这儿!
拨通了刘沐的电话,他的口气还是老样子,慵懒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马上要上飞机了!有什么话快点儿说!”
“苗素素不会放过你的,是吗?”我犹豫片刻,淡淡地问。
“还有三个小时才能见分晓,而我马上就要登机了!你给我的那笔钱,我按照转出帐号又打回去了!”刘沐说。
那笔钱,给了他我就没有打算要回来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离豪门远一点儿,你不适合那样的生活!”刘沐说。
“我……”我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他。
“帮别人装炸弹的话,我这是第一次做,也是最后一次。虽然我不信鬼神,但是突然很害怕自己下地狱。一念之仁,好在没有铸成大错。如果兴趣成了杀人的工具,那我宁愿放弃这样的兴趣!”他好像在对自己说,又好像在对我说。
他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上天又眷顾了我一次。我突然隐隐的担忧,经历过这次的幸运,也许很快就会有厄运降临吧。明明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乌鸦嘴,可是不祥的预感还是再一次降临,让我坐卧不宁。
呆呆地坐了足足半个小时,我打电话订了两张飞机票,目的地是温哥华。
听说那里环境不错,很适合居住,我想如果我妈能适应的话,我就和她在那边定居了。刘沐中无意的一句话正好戳中了我的心窝,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深爱夜慕染苦苦支撑到现在。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一旦他对我的信任消失,我便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既然夜慕染没主动跟我提离婚,那我更不着急。一直在忙,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间,我想带我妈出去走走看看,因为世界会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
我想我妈也并没有睡着,轻轻推开她卧室的门,她立刻打开灯坐了起来。
她的床上有两个被子,两个枕头,我不由一阵鼻酸,另外一个被窝一定是给我弟梦凡准备的。他都去世这么长时间了,我的悲伤都慢慢得变淡了,而我妈,恐怕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很多人都觉得我弟弟是我妈的累赘,可是只有她觉得幸福,因为梦凡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跟她提起去温哥华的计划,她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我和夜慕染之间发生的误会虽然我从未向她提起过,她也没有主动问过,可是她一定也察觉到了一些。她答应,只是单纯地想陪我出去散散心而已。
坐在机场大厅里等候登机的时候,苗素素再一次打电话来。
“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的感觉,一想到你就要彻底滚出这个世界,我真是兴奋得不能自已!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该多好,我和夜慕染早就结婚生子了,还用得这么费尽心思来对付你?不过老天也算开眼了,我终于找到机会了,哈哈哈……”
我不想再听她说一些废话,干脆直接挂掉了电话。她再打过来,我又挂断,连续五次以后,她终于放弃了。
飞机起飞的时间正好是苗素素的最后期限,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一口气。
我妈的脸很难得地绽放出一丝笑容,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坐飞机。
“如果你弟还活着,那该多好!以前他经常指着天上的飞机跟我说,好想坐一次飞机!”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了。
“妈,我想梦凡一直在我们周围,从来没有离去!”我搂住我妈的肩膀,低声说。
经过漫长的飞行,飞机在温哥华国际机场徐徐降落。
我妈晕机,一路上确实忍得很痛苦,下飞机以后,我架着她一路前行。因为全身绵软无力,我妈几乎把全部的重量都放到我的身上。我咬牙坚持着,一直到坐上出租车。
目光转向窗外,我居然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怎么可能呢?就是随机选了温哥华,居然刚刚下飞机就看到了唐小天。他让他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说不定刚才和我们坐得同一班飞机,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而已。
也许他是来出差的吧,我努力地平复着狂乱的心跳,转过头望向我妈,她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慢慢凝结。
我找了一家便宜一点儿的酒店安顿下来,我妈一进门就直奔卧室,躺到了床上。
我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这个房间不大,但是很有家的感觉。站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黑沉沉的天空,和璀璨的灯火,竟然突然想要落泪。
女人一向都是感性的动物,在遇到夜慕染以前,我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甚至有时候像一个女汉子。可是不知道遇到夜慕染以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慢慢变得柔软。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让自己冷漠起来,没有男人我照样可以美美地生活下去。
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夜慕染打来的。
“你现在在哪儿?”他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