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傻在了那里,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那时那刻,仿佛时间戛然而止,连我的脑子也忘记了转动。
原来,我竟然那么在乎夜慕染!
那辆车在不远处靠边停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激灵,然后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狂奔而去。我突然觉得自己疯了,我想要干什么呢?如果那个人真是夜慕染的话,我是要冲过去拥抱他,还是告诉他我已经生下了他的孩子呢。对自己说了一百遍一千遍忘记他,可是,行动比心诚实多了。
我气喘吁吁地站到那个男人面前,当我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夜慕染,只是身形和五官和他有几分相似罢了。他的眼睛里没有夜慕染的凌厉和霸气,他从内而外散发出来气场不及夜慕染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我的失望都写在脸上,那个男人愣愣地看我了一眼,很客气地问:“您……认识我?”
哦,他也是中国人!虽然不是夜慕染,可是几乎每天都在说英语的我听到普通话还是觉得万分亲切的。我尴尬地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认……认错人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那个男人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笑着说。
我戒备地后退几步,他笑起来真的很像夜慕染,如果朝着他的方向化个妆应该会更像。我觉得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认识你!”我的脸色垮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这是最惯常的搭讪女人的方式,我并不喜欢。我现在已经是孩子的妈了,别说孩子小,就算若干年以后也没有开始新恋情的打算。就算他长得像夜慕染,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我不希望真的和这个陌生人有什么交集。
那个男人并没有叫住我,只是在我走出很远以后才提高嗓音说了一句:“我真的见过你!”
我的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转身。
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爱夜慕染,他已经印到我的骨子里,随时随地我都会想起他。他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或温柔或冷厉,不管是怎么样的他,我都好脾气地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甚至,明明知道那是一个梦,还是期待着幸福的感觉可以多延续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也好,甚至,一秒也好。
人总是这样,即使再恨,隔了时间隔了距离,再浓烈的情绪都会慢慢稀释掉。我也一样,现在能想到的都是夜慕染的好。
在家里专职孩子的日子忙碌却充实,孩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偶尔抱着孩子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些妆容精致的女人从我的视线中划过,我越来越想出去工作了。也许是在朵米时尚做副总裁的那段经历让我印象深刻,我已经不甘心只做一个全职妈妈。
我妈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孩子断奶的第二天就催着我出去上班。
因为我每天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偶尔会冲着我妈发一些无名火。我想所有的烦躁都是因为每天的日子太过音调了,虽然看着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是莫大的幸福。可是,整个人与社会脱节太久了,会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我妈默默忍受了太久,终于也是到了极限。
没想到,我给原来工作过的那家公司老板打了电话,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回去。我不敢说自己是个人才,只是以前工作的时候还算尽职尽责,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老板说只有一个仓储部总监的位置空缺,不知道我是否介意,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惊人的巧合,唐小天原来就是这做这个位置。
坐在他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里,我趴在桌子上轻轻地闭上眼睛,转瞬便泪流满面。我对唐小天始终心存愧疚,他活着的时候一直念念不忘一件事,就是希望永远定格在我的生命中。我一直很想把那张照片放到钱夹里,但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他不再是我的爱人,用贴身带照片的方式去纪念他终归觉得不太合适。
我把照片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右手边第一个抽屉。这样,想他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接受唐小天已经离世的现实,他曾经那么年轻那么阳光,怎么会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偶尔沉浸在某种臆想中,会莫名其妙地期待着他会突然推门进来,笑着说好久不见。他是这辈子唯一专心爱我的男人,而我却无法给他任何积极的回应,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悲从中来。
“当——当——”有人敲门,我收回烦乱的思绪,轻声说:“进来!”
门开了,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居然是洛子枫。
铅灰色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加身的他看上去非常笔挺,俊秀的脸宠虽然已经晒成了小麦色,但依然挡不住喷薄而出的男性魅力。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结实和壮硕,几乎像阳光一样照亮了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突然觉得他的身上有了唐小天的影子,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我站起身,疑惑地问。
“我前脚刚刚进了这家公司做副总,你后脚就进来了!是这个世界太小了,还是你之间有什么挡不住的缘份呢?”他的口气很轻快,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亲切。
我笑而不语,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会儿要在二号会议室开会,你准备一下,快点过来!”他的脸色微微严肃了一些,很有老板的派头。
准备什么呢?我才刚刚第一天上班。前任总管已经移民去了欧洲,并没有和我交接什么具体的工作,而老板连助理都还没有给我配,我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不过即使非常仓促,我还是把老板亲自送来的最近一个季度的资料翻开来,匆匆扫了一眼。
仓储部不是公司的核心部门,每天要做的工作相对比较琐碎,我满以为所谓出席会议也只是旁听而已,没想到,洛子枫却第一个点了我的名。
“苏梦琪,仓储部最近表现不是太好,你能否解释一下!”洛子枫眯起双眼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的身上,我觉得脸上略略有些发烫,呆呆地看着洛子枫足足有十几秒,才缓缓地开口:“表现不好,是因为主管这个职位空了一段时间,别的部门临时派过来的人又对我们部门不太熟悉。从今天开始,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会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我总觉得他在故意针对我,我刚刚第一天上班而已,之前员工们表现不好,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好不好?可是在这样的场合,抱怨的话是不能说的。我很想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这真的和我无关,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真的这么做。
虽然我还是把原因归咎于客观,但好歹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洛子枫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发言完毕以后就把笔记本盒上了,连钢笔都扣上笔帽了,我想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拒绝。每个人都时不时地记点儿什么东西,或者托腮思考,但我统统都没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有点儿昏昏欲睡。突然有点儿后悔离开家出来工作,守着孩子不好吗?他还那么小!
“好了,散会!”洛子枫响亮的声音划过我的耳际,我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准备离开。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纷纷响起,我知道洛子枫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之前认识,我只想和他好好做同事。因为,现在是工作时间。
“苏梦琪,你留一下!”我已经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叫住了我。
我轻叹一声,微笑僵在了嘴角,转过身来的时候,脸色拉得老长。工作和生活要人生的两个部门,不能混为一谈,但我还是混在了一起,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发火。
“什么事?”我把笔记本扔到桌子上,没好气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点你的名吗?”洛子枫双手交握,轻轻地搓了两下,目光突然变得深沉。
我挪开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默默地坐下。
我一向不喜欢别人买关子,明明都打算作出解释了居然还要说出这样的疑问句。我没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儿尴尬。
“同事聚会的时候,他们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把你的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看。本来只是想随便敷衍一下,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认识你。我这才知道,你以前也在这家公司上班。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沉默,没想到,你很快就回来了!”洛子枫明明是在解释误会,可是他的语气听上去甚至隐隐一丝幸福的感觉。
“所以你做戏给他们看,故意针对我,来显示自己公私分明是不是?”我白了他一眼,冷笑。
“也不是,仓储部原来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所以……”洛子枫赶紧解释。
本以为来这里上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我还是牵扯进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关系中。人人以为我是洛子枫的女朋友,这件事让我倍感压力。对于一个离婚又带着个孩子的女人来说,有这样的男人出现是绝对的幸运,可我却分分钟想逃离。
“我现在就去找老板,我要辞职!”我的口气坚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