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国沐浴着海风崛起的时候,两位名震天下的人物来到了临淄,一个是大张旗鼓堂堂正正来的,一个却是无声无息秘密来的。
齐威王接到两路禀报,精神大振,霍然离席道:“丞相、学宫令,随本王迎候大师,上将军安排先生便是。”田忌答应一声,兴奋的走了,毕竟那位神秘人物对他这个上将军来说太重要了。齐威王则是和驺忌各乘轺车,急急赶到城外。
临淄南门外的迎送亭已经隆重的布置了起来。齐威王站在亭外轺车上,遥遥望着通往鲁国的官道。大臣们则分列站在亭外,纷纷低声议论着。显得很是有些激动。齐国就差这么个大宗师,而今他终于来了。
“禀报我王,车骑已现!”
“丞相,随本王迎上。”齐威王一跺脚,轺车辚辚驶上官道。
迎面烟尘大起,一支没有旗帜的车队隆隆北来,遥遥可见每辆车都是两马驾拉,驭手全是长衫布巾的儒生打扮。战国时代,便是大国特使,除了骑士护卫,寻常也只有一辆轺车和两辆随车。寻常名士周游,能有一车就算是极大的排场了。这支车队却有十三辆双马快车外加一辆青铜轺车,虽然没有旗帜,却也是气势非凡,绝非寻常学派名士可比。青铜轺车下肃然端坐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须发见白的男子,面目清朗肃穆,长须被风吹起,潇洒凝重气度非凡。
齐威王不禁高声赞叹:“孟夫子果然不凡!”
来者正是名动天下的孟子车队。这位高才雄辩洒脱不羁而又坚如磐石的儒家领袖,在战国之间已经奔波了二十多年。
“夫子,有人迎接!好像是大臣。”驾车的万章颇为惊讶,高声回头提醒老师。
后面车上一个弟子站起来瞭望:“啊!是齐王!没错,王旗!是齐王!”
万章知道公孙丑的眼力极好,“嘘——!”的一声挽缰停车,回身拱手道:“夫子,齐王在官道迎接,要否下车,列队缓行?”
孟子微微睁开眼睛,略一思忖道:“照常行驶。”
“是。”万章向后高声道:“照常行驶!切勿喧哗!”一抖马缰,车队辚辚启动。
官道边的齐威王君臣已经下车,在道边肃然拱手迎候,见孟子的青铜轺车辚辚驶来,齐威王当道拱手高声道:“齐王田因齐,恭迎夫子莅临。”
万章机警,早已经将车速减缓,此时正好将轺车停稳。孟子霍然从轺车伞盖下站起,深深一躬:“不知齐王在此,孟轲唐突挡驾,多有得罪。”
“夫子,田因齐专程来迎,非有他事。”齐威王笑迎上前。
孟子大礼拜伏在地:“孟轲何德何能,竟劳齐王迎候郊外?”
齐威王连忙扶起孟子,爽朗大笑道:“夫子学问,天下魁首,田因齐自当敬贤礼遇。夫子,这位是我齐国丞相驺忌,这位是稷下学宫令邹衍。”
驺忌、邹衍一齐拱手:“见过夫子。”
孟子恭敬还礼:“得见二位大人,不胜荣幸之至。”
说话间,已到迎送亭外,跪坐在大红地毡上的乐队奏起了祥和宏大的乐曲。
孟子肃然拱手:“齐王,《小雅》乃天子迎送诸侯之乐,孟轲如何敢当。”
齐威王大笑:“夫子啊,乐礼等级当真不成?好听罢了。”
邹衍笑道:“夫子啊,恪守礼制,何有今日之天下也。”
孟子也豁达的纵声大笑:“笑谈笑谈,孟轲又迂腐一回。”
孟子的坦诚爽朗,使略微拘谨的气氛顷刻消散。
齐威王笑道:“夫子远来,车马劳顿,先行歇息,来日我当亲为夫子主持论战大会,一睹夫子风采。”
孟子谢过,由稷下学宫令邹衍陪同着进了临淄城。
齐威王对驺忌一挥手:“丞相,还有一位,随我去看。”
君臣二人轻车简从,绕道西门进得临淄,到了一座清幽的府邸前。这座府邸门口没有肃杀森立的卫士,倒像是一座清净的书院。要不是齐威王路上说明,驺忌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威势赫赫的上将军田忌的府邸。田忌是王室贵族,是齐威王的庶兄,是田氏王族中很有实力的一支,又做了上将军,其府邸无论豪华威势到何种程度,人们也不会觉得惊奇,倒是这种书院般的高雅脱俗,使得驺忌大是出乎预料。寻常同朝共事,驺忌对王族大臣总是有着一种本能的戒备,很少与这些大臣私人交往,自然也从来没有来过上将军府,今日一看,对田忌的本能戒备顿时减轻了许多。
也没有人通报,便见大门打开,田忌匆匆迎出,深深一躬,将二人迎进正厅。
“先生如何了?”齐威王急切的问道。
“禀报我王,先生伤残严重,状况不佳,急需治疗修养。”
“太医来了吗?”
“太医令亲自前来,已为先生剔去两腿腐肉碎骨,目下先生正在昏睡。”
齐威王喟然叹息:“一世名家,竟至于此,令人痛心也。”
田忌思忖有顷道:“臣以为,先生入齐之事,暂且不做透露,先教先生住在臣府疗伤,痊愈后再做计较。”
齐威王点点头:“先生乃我齐国人杰,务必倾尽全力,恢复先生身体。”
“臣明白。”田忌肃然拱手。
齐威王看着驺忌,微微一笑:“丞相啊,此人乃天下闻名的兵家名士,他能康复,乃我齐国大幸也,丞相可知他是何人?”
驺忌不喜欢过问他不需要知道的事,也从不对自己不清楚的事贸然开口,所以一直平静的沉默着。然自己也是名士根底,岂能不知天下闻名的大家?见国君相问,笑道:“是否兵家祖师孙武的后裔——孙膑?”
齐威王大笑:“正是,齐国有此大才,文武兼备,何惧天下!”
三日后,秦王宫的政事堂里,秦庄公正与卫鞅、赢洪商议要事,密探匆匆来报:“禀王上,孟子在三日前已到齐国。”
秦庄公轻轻叹息道:“孟子之大才能入齐国,无不为齐国如虎添翼。”
卫鞅笑道:“我王不必担忧,赢洪将军在深山秘密训练的精兵时刻等待着王命。”
秦庄公点点头:“到了交锋的那一天,无论是与哪国交锋,我大秦的首战一定要赢,首战若赢士气定会大增,以后的战事才会顺,首战若败了,我大秦士气大减,以后的战事可就难了。”
赢洪拱手道:“请大王放心,秘密在深山训练兵士就是为了到交锋之日给他国来个措手不及,首战定会赌上老秦人的荣誉与他国血战到底。”
回到寝宫的秦庄公,脸色颇为不悦,赢红莲机警的察觉道:“赢也可是有烦心之事?何不对红莲讲出,红莲也好与赢也分担一二。”
秦庄公叹息道:“今日密使来报,说孟子已入齐国,你是知道的,孟子乃天下闻名的大才,他一入齐国,对那田因齐简直如虎添翼,日后的仗怕是难打了。”
赢红莲笑道:“他国有孟夫子,我国有卫鞅,卫鞅之才不再孟夫子之下,赢也何必苦恼。”
“孤也是求贤若渴,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大才都招致麾下才好。”
“国家入名士,乃是机缘,上天一定都有最好的安排,不过有一事不知赢也知否,红莲听说,魏国的庞涓因妒忌与自己同门的孙膑,设计挖去了孙膑的双膝,在牢中的孙膑却被人秘密救走了。”
秦庄公略一思忖:“这事儿孤倒是听说了,只是至今未知是何人救走了孙膑。”
赢红莲狡黠一笑:“红莲猜,定是齐国,而且过不了多久,齐国定会与魏国打一场仗。”
“红莲何出此言?”
“你先别问我,到时候看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