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至路桥的大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段后下了高速,转入宽阔的林荫大道上,继而穿行在碧绿的稻田。风过处,碧波翻滚,阵阵清香和着泥土的气息挤进车厢,在车厢内漫荡。大巴继续前行,一排排分格各异错落有致的别墅,闯入人们的视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诗人和画家笔下的田园风光。
大约行驶了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大巴驶进一个繁华的小镇,司机说这就是温州的路桥镇。
张啸天和王琳刚从出站口出来,王琳的表妹赵文丽在出站口挥着胳膊大声喊道:“姐,我们在这儿呢!”
原来,今天上午张啸天在退房的时候,王琳就已经给赵文丽打了电话,告诉她行程变动,让她去车站接他们,没想到表妹他们在车站等候多时了。
“姐,可把你盼来了,你知道吗?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赵文丽说着爬在王琳的肩头上抽泣起来。
“文丽,不哭了,这不是来看你们了!”王琳边安慰边给她擦泪。
“我每天做梦都在想你……呜呜……”赵文丽越说越伤心。
王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这次姐姐多陪你几天,啊!不哭了。”
情在深处最感人。张啸天看了王琳一眼,发现她脸上也闪着晶莹的泪花。是啊!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她们已有五年没见面了,那种相思之苦是可以理解的。张啸天被眼前的情景感染了,眼里不知不觉也噙满了泪花。过了片刻,他打量了一下李刚,墩实不高的个头儿,圆盘大脸,高高的眉骨下闪动着一副小眼睛。一个只有女人才有的小嘴儿,说起话来却声如宏钟,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脸上的那个小酒窝,圆圆的,深深的,格外好看。遗憾的是他的头发过早地脱落,在阳光下发着油油的亮光。
李刚看到妻子哭起来没完没了,心里有些不悦,他走过去拉了赵文丽一把:“文丽,姐姐和姐夫是出来旅行结婚的,他们能来看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哭哭啼啼的像话嘛!有啥我们回家说。”李刚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还真管用,赵文丽从王琳的肩头上抬起了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张啸天这才看清了赵文丽的模样,长相有点像王琳,不同的是她是单眼皮儿,个子没王琳高,走起路来略有点驼背,脚步的落地声有点重。
赵文丽和李刚来的时候骑了两辆摩托车,他们说在这里骑摩托车是一种时尚,既可以兜风,又方便穿行,难怪这里遍地都是摩托车,简直成了摩托世界。
这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小镇,但它给人的感觉却不一般。笔直宽阔的街道,铁树成行,绿树成荫;拔地而起的楼群,风格独特,气势雄伟;遍地林立的工厂是这个小镇的亮点。小河水流悠悠,纵贯东西南北,石拱小桥座座,连着水上人家。好一个江南小镇!好一个小镇江南!
他们一行四人,骑着摩托车穿街钻巷,跨河越桥,一路风光地来到紧挨小镇的一个小村,在一幢白色小洋楼前停下。
“姐,姐夫,到家了,我们住二楼。”赵文丽对张啸天和王琳说。
张啸天和王琳同时抬眼望去,这幢小洋楼坐北朝南,呈“凸”字形立在小河东岸,中间高出部分是三层,两边都是两层。小楼红瓦白墙,飞檐拱窗,两根乳白色柱子紧贴于拱窗两侧,犹如城门外放哨的士兵,牢牢地把守着窗内的宁静和安详。小楼前,一簇簇不知名的小黄花在阳光的沐浴下点头含笑,好像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小楼西侧是一条小河,小河上的石拱小桥连系着东来西往的车辆和行人。赵文丽他们住在二层西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个卫生间,客厅是公用的。原来这个小村的房子基本都是租给那些来路桥打工的外地人。
“姐,姐夫,你们先进去坐会儿,我们去去就来。”赵文丽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和李刚走了出去。
十几平米的卧室特别简陋,一张旧床,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窗口的东墙角放着一台看上去很旧的上海牌缝纫机,机身虽无光泽,但一尘不染。缝纫机用一块红色平绒布覆盖着,上面放了一台旧电视机。窗口的西墙角放着一个简易衣柜。这就是他们生活了五年的家和全部家当。
张啸天和王琳看着这简陋再也不能简陋的家,几乎不敢想象他们是怎么熬过这五年的。张啸天刚要说什么,赵文丽走了进来。
“姐,姐夫,真不好意思,你看家里不像个样,让你们见笑了,坐吧,随便坐吧。”赵文丽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这已经不错了……”张啸天的话没说完,王琳就接了过来:“文丽,姐非常理解你,我也是女人,成个家不容易的!”王琳和赵文丽坐在床边,手搭着手。
“姐,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分手时的情形吗?当时,你不同意我跟李刚走,我哭着在你你面前保证过,李刚会让我幸福的,可是,现在……”赵文丽说到这里又哽咽起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时过境迁嘛!不要再提往事了。住的好与坏,吃得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要活出个开心,活出个幸福,活出个满足。不要再难过了,凡事看淡,不能让生活成为一种负担一种压力,更不能让自己成为生活的奴隶,要懂得知足常乐,要学会用微笑去面对生活。人生短暂,韶华有限啊!”
“姐,你说的话我都懂,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啊!来这里打工的外地人太多了,住房紧张不说,租金还一直涨。我们刚来时,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卧室既是睡觉的地方又是做饭的地方。再说,我和李刚上一天班,回到家已经力不从心了,哪儿有心思和精力去打理这个家呢!”赵文丽叹了口气,一脸的沮丧,停了片刻又接着说:“不过,现在好多了,虽然日子过得清淡,但心里感到满足。”
张啸天看着她们唠叨着,自己插不上嘴,不免有些尴尬。偶尔附和一句也是应付局面的。不过,他从她们的谈话中感到有一种伤感和离愁别绪的情调,像一条绵延在记忆里的河流穿越历史的烟尘滚滚而来,那样的奇诡,那样的卓绝。
王琳只顾和赵文丽 说话,没去注意李刚,这时才突然发现他不在卧室,两眼瞪着赵文丽问:“文丽,怎么没看见李刚?他去哪了?”
“他在厨房拾掇午饭,我们说话,不用管他。”赵文丽回答。
“怎么让他做饭呢?走,文丽,我们去做饭!”王琳觉得做饭是女人的事,让一个大老爷们儿去做饭,情理上过意不去,便站了起来。
“不用了姐,平时都是他做饭的。”赵文丽拉了一把王琳,又让她坐下。
可王琳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她瞅了瞅张啸天,目光中透着不舍与无奈,慢悠悠地对他说:“啸天,要不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语气温柔婉转,没有一丝生硬和牵强。
张啸天初来乍到,面对陌生的赵文丽觉得有些拘谨,再加上话不投机插不上嘴,浑身像被绳索束缚一样不自在,早想鞋底抹油溜之大吉。王琳的话倒给了他抽身的机会,便干脆利落地答应,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