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天回到珏城已是午时。这个时候,风停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此时,他很想知道工地的情况,就直接去了工地。
唐晓丹打着雨伞刚从财务室出来去吃饭,看见了张啸天,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表哥,你总算回来了。”
张啸天看到她惶然的表情,问:“怎么了丹丹?”
“二号基础被水淹了。”唐晓丹回答。
“老袁呢?”“他在现场指挥排水呢。”“你去吃饭吧,我去看看。”张啸天听到二号基槽被水淹了,心急火燎地就向二号楼奔去。
“表哥,给拿着雨伞。”张啸天没有吭声,也没有去接雨伞。唐晓丹看他心急火燎的,也不好意思去吃饭,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向前走去。
二号基槽里,袁文杰正忙着和十几个工人用排污泵在向外排水,尽管他们披着雨衣,衣服还是被雨水湿透了,一个个像落汤鸡似的,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声。
张啸天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多好的工人啊!个个都是好样的,强将手下没弱兵啊!
“张总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袁文杰猛然抬头,看见张啸天正站在坑槽上边看着他们,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吩咐了张少华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基槽上边走去。
“老袁,小心滑到!”张啸天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提醒了一句。
“没事儿······”袁文杰答应着脚步却没有因此而放慢。他赶到张啸天面前时,雨水掺着汗水从他脸上淌了下来。
袁文杰抹了一把脸,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坍塌的地方,说:“张总,没想到这雨下起来不停,基槽那边坍塌了。”说罢又自责起来:“都怨我一时大意……”
张啸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觉得问题不是太严重,就对袁文杰说:“别自责了,天灾人祸在所难免。”随后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了他。
“谁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袁文杰猛地抽了几口,呛得他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通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人是无法左右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损失减到最小。不管怎么说,必须保证工人的安全,在这上面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张啸天说。
袁文杰望着扯天扯地的雨柱,神情显得特别严肃,他没敢在张啸天面前保什么证,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要想保住基槽,人员还不能出什么问题,确实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常言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张总,你还没有吃饭吧?这里有我和少华,你甭操心了,快去吃饭吧。”袁文杰这时突然感到饿了,才想到张啸天也还没有吃饭。
“你不是也还没吃吗?”张啸天问。
“等下一班人来了我再去吃。”袁文杰回答。
“那好吧。”张啸天说罢,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转身对唐晓丹说:“丹丹,走,我们去吃饭。”
张啸天和唐晓丹没走多远,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是歇斯底里的狂叫声和哭喊声:“快救人啊……”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尤如一块巨石砸在张啸天的心上,一下子就把他击懵了:“不好,出事儿了。丹丹,快叫救护车。”说罢转身就向回跑。
唐晓丹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她脸色都变了,手忙脚乱中竟给110打了过去:“是急救中心吗?清华苑工地出事了,快来救人啊!”,她还没等对方说话就挂了,随后急急忙忙地回去叫人救援。二号基槽里一片混乱,十几个人拿着铁锹没命地在坍塌下来的泥土堆里寻找被埋的两个人。被乱懵了的袁文杰一时清醒过来,他瞪着红眼扯着嗓子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狂吼起来:“都把铁锹给老子放下,用手挖,快!快!”这是袁文杰第一次骂人。
十几个人这才如梦初醒,个个丢下铁锹用自己双手在泥土里挖了起来。他们一边挖一边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张啸天前脚跑到出事现场,唐晓丹和全工地的工人也跑了过来。
一时间,二号基槽里人山人海,百十号人冒着风雨投入了一场生死搏斗的抢救行动中。泥土中夹杂的石块把他们的手都划破了,有的甚至都把指甲挖掉了。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没有一个人退却,没有一个人抱怨。此情此景,无不令人感动!
这时,大街上警车开道,救护车呼啸着紧跟其后,直奔清华苑工地。原来,110接到电话就知道对方打错了,并猜测到此时非同小可,就赶忙通知了市三医院,进行全力抢救。
还是人多力量大,仅仅几分钟时间就把埋在泥土堆里的两个人挖了出来,抬上了赶来的救护车上。
张啸天从基槽里上来,浑身湿淋淋的全是泥巴,他看见警车也停在工地上,感到莫名其妙,但这个时候顾不上去关注这些。
“老袁,你坐救护车先走。少华,你留在工地负责继续排水,丹丹,你负责让受伤的工人到就近的门诊包扎一下。”张啸天简单地布置了一下,就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工地。
张啸天赶到医院时,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袁文杰阴沉着脸和几个浑身满是泥巴的工人站在抢救室外,他们的衣服上除了泥巴,还在向下滴着污水。
“张总······”袁文杰看见张啸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啸天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心里最难受的是他袁文杰。
的确,事故发生后,袁文杰自责不已,他觉得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没尽到责任,才酿成了事故的发生。此时此刻,他觉得无法面对张啸天。
张啸天面如死灰地呆望着抢救室的门,心跳的快要离开自己的躯体了。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家中的妻儿老小时时都在期盼着他们回家,说什么也要保住他们的性命,不管花费多少钱。张啸天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道结果将会怎样,他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地在抢救室门口踱来踱去,耷拉着头在冥冥之中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戴眼镜穿白大褂的医生。
张啸天没等医生开口就迫不及待地抢了先:“大夫,他们怎么样了?有生命危险吗?说什么得把他们抢救过来,不管花费多少钱。”
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你是他们的老板?”
“是的”张啸天回答。
“幸亏你们抢救的及时,否则后果不敢设想。现在他们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需要住院治疗,你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医生和气地说。
“谢谢大夫!我这就去办理。”张啸天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傍晚时分,雨停了,潮湿的空气中偶尔飘飞着凉爽的雨丝。
张啸天拖着像灌了铅的两腿从急诊大楼出来,回了金鑫小区。
这时,他什么都不去想,只想回到家快点洗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太累了。
夜幕渐渐落了下来,风尘中的城市似乎一下子被雨水清洗了干净,此时的喧哗声渐渐趋于平静。
张啸天一觉醒来,已是夜半时分。这时,他才感到饥饿正压迫着自己,于是,不得不穿衣起床。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这才想起几天没卖吃的了,便“啪”的一声把冰箱关上了。
饥饿一次比一次催命,。当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那箱方便面上时,不由得欣喜若狂。这是前段时间,丹尼斯超市积分卡兑奖时奖给的一箱方便面,因为他从来不吃这东西,在他的眼里方便面是一种垃圾食品。所以,他从超市回来就把它仍在一边再也没去关注过它。此时,饥饿像催命似的压迫着他,贪婪的目光盯在那箱方便面上,这岂不是一顿美餐?饥饿不容他多加思索,便开始动起手来。
一通狼吞虎咽后,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他觉得与生俱来从没吃过这样可口的美餐。肚子饱了,睡意也随之消失。他踱步到窗前,拉开紫红色窗幔,遥望窗外那一层挥之不去的夜色,尤如魔窟一般压抑着他的心,让他不知不觉又想起昨天早上和林心怡大闹的那一幕,凄楚间不觉黯然泪下,一种莫名的孤独和惆怅、惶恐和伤感袭上心头。有一阵子,他的心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躯体,游荡在黑色的夜空。他和林心怡生活了二十多年,其中的恩恩怨怨和酸甜苦辣一一再现在眼前,他真不知道是否能陪她走完人生之路。他惶恐地拉上窗幔,踱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不敢再这样想下去,努力地镇静着自己,也许这是天意,也许这是命中注定,也许这是……哎!一切顺其自然吧。他一面慰藉着自己,一面收拾着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