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天慌不迭地从沙发上拿起手机翻看,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梁婧啊梁婧,你真会来事儿,早不发迟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发什么信息呀,你可把我坑苦了,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他茫然地看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冤枉你了吗?”林心怡见他不吭声,好像逮住了他的把柄,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原形毕露了吧。我告诉你张啸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啸天还能说什么,只好把昨天聚会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她。最后说道:“毕竟都是同学,因为她要赶火车,我开车送了她一趟。”
“恐怕不仅仅是同学关系吧?为什么别人不送她?”
“你说的没错,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我和她之间没发生任何事情,只是送送她而已。”
“我不傻,也不憨。发生没发生你自己知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以前要不是宋曼玉,我们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吗?现在又跳出来一个梁婧,这个家你到底还要不要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看你还是个人吗?”林心怡越说越气,一想到宋曼玉那个女人,两眼泪汪汪地抽泣起来。
张亚菲见状也哭着跑了出来:“爸,您别和妈妈吵了,好吗?就算女儿求您了”说罢“扑通”一声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她虽然知道父母不和,可从来没见过吵得这么凶,她生怕他们发生战争,痛哭流涕地看着父亲和母亲,希望他们能平息下来。
此时的林心怡顾不了那么多,见张啸天低头不语,知道他理短,想想自己过的日子,不由得又狗血喷头地骂了起来:“张啸天,你拍着良心想想,要不是我表舅帮你,你会有今天吗?别以为你挣了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你在外面寻花问柳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养起情人了,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简直就不是人了!”
张啸天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只觉得气血顺着心口往上涌,要不是女儿在场,真想狠狠地抽她几耳光。气愤到极点的他无处发泄,顺手掂起那几盆茉莉花朝茶几上狠狠砸去。
“爸爸,别砸……”张亚菲不顾一切站起来就扑上去拦阻父亲,被母亲一把手拽了回来:“菲菲,让他砸。”
“张啸天,你有种把这个家给砸了,大不了这日子不过了……”林心怡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
张啸天发泄一通后摔门而去……林心怡神情木然地坐在沙发上,泪水早已流干了,青一片紫一片的脸颊上残留着一道道斑驳的泪痕,两眼失神地望着四分五裂破碎一地的茶几碎片。这可是她出嫁时唯一值钱的嫁妆啊,风风雨雨陪伴了她二十多年,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堆废品一堆垃圾。她的心尤如这破碎的茶几碎片一样破碎得无法收拾。
客厅的地板上,狼藉地撒布着一块块青花陶瓷的碎片,几株开的正欢的茉莉花惨遭横祸后恹恹地耷拉着枝叶,横七竖八地匍匐在木地板上,那情形如诉如泣。散落的小花瓣宛若一滴滴伤心的泪珠,给人一种凄切和伤感。
张亚菲是被母亲喝斥着坐到餐桌上的,她心惊胆战地拿着一双筷子,没有吃一口饭菜。虽然她才十几岁,可已经是有心机的女孩了。看着香喷喷的饭菜却没有一点食欲,她并非不饿,而是在担心离家出走的父亲和可怜兮兮的母亲。那紧张、不安、恐惧和顾虑已经把肚子塞得满满的了,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啊?
林心怡看了女儿一眼,又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女儿说:“菲菲,不想吃就走吧,妈送你。”
张亚菲看到母亲阴沉沉的面孔不敢多言,抖抖瑟瑟地背起书包跟在母亲身后向门口走去。
外面,一个闪电连着一个闪电,一个雷声接着一个雷声。那闪电就像千万把利剑从万丈高空飞驰而下,刺向大地,刺向这座迷茫中的小城。每个闪电过后,接着就是“咔吧”一声,一个个响脆的炸雷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闪电,滚滚不断的雷声,扯天扯地的雨柱,使人心碎,让人恐怖。雨越下越急,风越刮越猛,也不知道它哪个方向刮来,刮得小区内的行人睁不开眼迈不开步。好在林心怡提前有准备,给一辆出租车打了电话。
张啸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显得愈加苍白。他吃力地咬着牙关,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刮雨器像钟摆一样不知疲倦地在面前晃来晃去。两只深陷的眼睛快要努出眼珠子似的,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雨幕中的路面。车过处,哗然溅起一团团白茫茫的水雾。
张啸天开车驶出江海市一路南行,又驶上了通往珏城的道路。
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大峡谷内没有堵车。但是,张啸天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因为山西这个时候也在下着雨。
当驶出横空出世的大峡谷时,那情形就如同从天上实实在在地掉到地面上,那隐隐约约的山峦在雨幕中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这时,张啸天心急如焚,他刚想提速超车,手机像催命似的接二连三地响个不停,不是信息就是来电。出于安全,他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原来是梁婧打过来的,还有几条发给他的短信。张啸天不看则罢,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到今天因为她的一条短信自己和林心怡大闹一场时,心中的怒气不由得涌了上来,他真不想理会她,可手机响起来没完没了,他一时犹豫不决。不接吧,有点说不过去,毕竟两人相爱过一场;接吧,自己正在气头上,说不准会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手机却不管你这些,听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像催命一般。张啸天有点为难,想起昨晚送她的情形时,仿佛又看到了她那焦灼的面容上淌着泪水,她可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啊,他一时又觉得于心不忍,便摁了接听键。
“啸天,你怎么回事不接电话?”果然,手机里传来梁婧焦灼的声音。
“我、我正在通往珏城的路上,这边正下着大雨”张啸天语无伦次地回答。
“难怪有一阵子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呢?对了,今早我到家时给你发了一条短信,你看了没有?”
张啸天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嗯”一声,接着问她:“你还有事儿吗?”
“我包里的银行卡是你放进去的吧?”梁婧问张啸天。
“是的,梁婧,你听我说……”
手机那头的梁婧不容他解释就把话接了过来:“啸天,我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甭解释了,随后我把这张卡给你邮寄过去。不过,我还要谢谢你!”
“梁婧,你听我说一句好吗?”
“好了,不打扰你了,再见!”那头的梁婧不容他开口就挂了手机。
张啸天像傻了一样。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觉得自己太愚蠢了,苦笑了一声便开车上了路。
林心怡送走女儿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看到狼藉一片的客厅,就像在电视里看到地震后的那种情形一样,凄楚,悲戚,荒凉。当她的目光又触及到那个茶几时,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旺旺的泪水又吧嗒吧嗒地淌了下来,泪水打在茉莉花枝上,茉莉花又洒了一地的伤心。此时,家中就她一个人,她多想放声大哭一场,出出心中压抑许久的恶气。可又怕邻居听见,只能继续压抑着,只能忍气吞声。
她流着泪,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往事,她恨宋曼玉,恨梁婧,恨得彻骨,是她们毁了自己的幸福,毁了这个幸福的家。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她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红颜薄命,生来就不是享福的主儿。她真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想到张啸天时,爱恨交加,她恨他不念夫妻情分在外面沾花惹草,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很傻,她爱他,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她为了这个家,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他给予自己的爱少的可怜,仿佛自己是他身边的一个摆设,需要显摆时才拿出来,有时为了顾及家人和孩子们的面子,不得不逢场作戏,真正的感情早已荡然无存了。她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名存实亡的空壳里,与其这样窝囊地苟活着,倒不如他走他的阳光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眼不见心不烦。她想到张啸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婚外情时,忍无可忍,觉得不如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