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童心起床,东方刚刚乏着鱼肚白。天气已经进入秋天,外面的树叶都开始在往下掉了。八月的天,说冷就冷。
童心哆嗦着身子,搓着自己的两条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泡了一杯菊花茶,安静的站在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
低头,顺眉,敛了眼睑,小心的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开水划过喉咙,只一点,却暖透身心。
窗台上的绿萝叶子有些黄了。
童心轻轻的剥掉黄的叶子,伸手将窗户轻轻的关上,许是冷空气多了,绿萝竟也有些经受不住了。
套上白色高领毛衣,又加了件风衣,缓缓走下楼。
“妈。”
万香莲回头,隔着茶杯看着童心雾气腾升的眸子,眼泪就唰唰的往下掉。
“妈,怎么了?”
“心儿,你说,灵儿和天昊该不会真的要……”
万香莲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有睡好,今天早上更是早早的起床,站在厨房却没有心思做早餐。
童心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看着已经柔好的面粉,还有一大盘的包子馅儿,琢磨着妈妈应该是要包包子。挽起衣袖,洗了洗手,童心不顾手冷,动手包起了包子。
“心儿,灵儿虽然是个好姑娘。但是,你妈妈……不知道她会不会提什么要求啊?”
童心包包子的手顿了下,试探性的问道:“妈,且不说我妈妈会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就……灵儿和天昊的关系,他们能在一起吗?”
万香莲见童心问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小声的凑到童心面前,咕哝道;“心儿,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童灵啊,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不是……我爸妈生?”
万香莲这句话着实吓了童心一大跳的。
童灵在童家的地位,你有目共睹的。且不说白茹那么宠爱童灵,就连童天华都珍爱极了。
“妈,您说的这个不可能吧……”
童心顿觉唇干舌燥,慌乱的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菊花茶。手上的面粉湛在杯子上,万香莲看着女儿心神不定,赶紧的让她歇着,自己亲自上阵包包子。
“心儿,以前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担心你知道了会难受。我知道,童灵在你的爸妈面前,可能比你要……但,心儿你也要理解你爸妈。当年我和永生结婚的时候,我们生不出来孩子,你爸妈就想着把你过继给我们。”
“那后来呢?”
问完,童心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很着急,连呼吸都有些局促了。
“后来啊,没想到你过来不久,我就怀孕了。但是当时你妈妈也怀孕了,所以,我们就一致决定还是由我来抚养你。只是,没想到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检查。我的肚子里的是男孩——也就是天昊,而你妈妈肚子里的还是个女儿。然后,你爸爸大发雷霆让你妈妈流掉孩子……”
锅里的水沸腾出浓浓的白雾,万香莲解开锅盖,将包子放在蒸笼上,然后打开水龙头洗手。
母女两人擦擦手才走到客厅沙发上……
然后,万香莲接着说道:“后面我听说你妈妈真的流了孩子,可结果,她后面又怀了两个还都是检查出来是女儿。你爸爸和你奶奶那一辈重男轻女,你妈妈不服气,非要生出个儿子。可……最后那次流产之后,你妈妈被告知有子宫癌,整个子宫需要切除,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接下来你爸爸也算是认命了,知道自己这辈子只有女儿的命,所以就去福利院抱养了童灵。”
万香莲讲完,童心竟有些想哭。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过继给了别人,然后在自己身边养着的人却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算什么?
生气,愤怒,五味杂陈。
“心儿,你也别怪你爸妈。当年,我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跟你爸妈说了一嘴,我自己不能怀孕,属于非常难怀孕的体质。没想到,你妈妈后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愿意过继给我们。”
“妈,我……”
童心强忍着心中的情绪,蜷缩在沙发上……
其实,她心里明白,爸妈就是想要男孩子,才会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就送出来的。
抽泣了会儿,童心见万香莲也跟着自己落泪,她又不忍心了。
她赶紧的抽纸巾给妈妈擦泪水,然后抱着妈妈,蜷缩在妈妈的怀里,小声的说道:“妈妈,其实我也算幸运的。至少我比妈妈后面的两个女儿幸福多了,她们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机会了。我一直以为我爸是个沉默寡言,有些古板,略带封建的男人,没想到……”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的狠心。
就为了要儿子,最后都折腾得自己的老婆生不出孩子来了。
以前,童心一直以为家里最讨厌自己,最不喜欢自己的人是白茹。听了万香莲说的,她对于白茹的感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她是该可怜,还是应该同情?
“心儿,这件事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既然牵涉到了童灵和天昊的婚事,所以我就需要说出来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也跟天昊说说,让他心里别有芥蒂。毕竟,童灵跟他是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的人……”
“好。”
童心整理了下心情,扶着妈妈一起去厨房看包子蒸地怎么样了?
餐桌上,秦永生一直板着脸,不过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干脆吃饱拧着公文包上班去。
秦天昊是晚一点才回家的。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听着万香莲将早上说过的童灵的身世跟他说了一遍,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那,童心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万香莲翻了个白眼,“童心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我亲生的!童心是我的女儿!你成天脑子里装的什么啊?我跟你说,童灵心眼并不坏,你婚后要好好对人家。”
秦天昊没说话,吃了包子就径直上楼了。
楼上,童心的房间里回荡着“可惜不是你”的音乐旋律。秦天昊抽着烟,站在童心房间门口,隔着玻璃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心,被狠狠的揪疼。
……
下午天气转晴,外面的浓雾散开。
童心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的淡淡阳光,眯眼,回想起小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住的还是别墅,而,别墅的院子里还有一个葡萄架子,还有一颗橘子树。
她是个馋猫,七八岁了,每次要午睡了就要吵着闹着要吃橘子。天昊那个时候也不过才五六岁,但是,胆子特别的大。
矮小的橘子说他就爬上去,坐在树上面,然后用手去摘,然后扔给童心。等到矮的摘完了,他们就偷偷的搭着梯子爬上去摘……
有一次被秦永生发现了,拿着根好粗的棍子要来打他们。童心就死死的抱着她手里的橘子,天昊则是护着姐姐,任由鞭子打自己。
晚上睡着了,童心偷偷的掀开天昊的衣服,看着他背上满满的全是痕迹,哭得像个泪人儿,然后一直嗷嗷叫着“我以后再也不吃橘子了”!
第二天,童心还主动拿着水果刀去将那橘子树划了好几条口中。不知道是她划伤了树,还是因为树龄太大了。第二年,橘子树上光开花,竟真的一个橘子都没有结。童心伤心的大哭一场。
之前童心还偷偷跟天昊翻墙进去看过之前的院子。那里面的葡萄树的架子还依稀在,橘子树的树桩也还勉强能看到。可惜,物是人非,她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大小姐,秦天昊也不再是个那个幼稚的小弟弟。
抬头望天,蔚蓝一片。
“咚!咚咚!”
“开门!”
白茹的声音响起,童心走过去开门,万香莲也赶紧从屋子里走出来。
“哼!”
白茹一把将童心推开,径直走到万香莲面前,狠狠的撞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子,冲着里面就嚷嚷道:“秦天昊,你给我出来!”
“天昊不在家。”
童心扶着万香莲走进屋子,小声的解释。
白茹愤怒的眼神扫了眼客厅,又瞄了眼楼上,转而定格在万香莲身上,“行,天昊不在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我跟你说,要灵儿和天昊成婚我也同意。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的一些要求……”
万香莲走过去,客气的端了杯水递给白茹,然后柔和的问道:“您说?”
“首先这第一,彩礼,一百万,没得少。”
“这……”
万香莲为难的神色让白茹看着很不爽,她一巴掌拍在沙发上,怒言,“我这才说了一个你就这什么这,我跟你说,还有,灵儿和天昊必须要全款买一个门市,买一套房子。我跟你说……这些都没有问题吧?以前你们家老秦那可是大广告公司的,就这么点要求不过分吧?我这都没有要去你们买以前那种别墅!”
“妈,家里哪里来那么多钱?”
童心听着这些要求都觉得荒谬,亏了白茹竟然说的那么的理所应当。这若是放在以前,这些要求不用她开门,秦家都会准备好的。可,现在……秦家都落魄成了这样了,还谈何拿出巨额彩礼和买房子啊?
“别慌,我这还有最后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