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翯今天休息,宋孝懿来访让他有些意外。看宋孝懿一脸紧张的样子,他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有时间来我这儿?”
宋孝懿说:“我回老家时,你们去看了我老婆?”
高翯大概听出他的来意,说:“嫂子跟都跟你说了?”
宋孝懿不说话。高翯说:“你这事儿要我怎么说你,既然对不起别人,那就想想该怎么办。”
宋孝懿说:“你们怎么会叫上姚露璐?”
高翯说:“事情还得从你老婆流产说起。安涌灏当时是非不分,错怪了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当然,最后真相查出来让人意外。是你母亲干的,而姚露璐的事情,也有你母亲的角色在里头。”
宋孝懿脸上开始有反应。高翯接着说:“你以为凭安涌灏,他能冷静下来回想事情,或是看得出先前那份鉴定报告的猫腻。”
宋孝懿一愣。高翯说:“我也没必要瞒你,看出鉴定报告有问题的是我,坚持让他寻求警方介入的也是我。”
“你——”
宋孝懿早先在田媖那儿得知姚露璐来过的事情就吓了一跳,现在又听高翯说出安涌灏报案的动机,他更是猝不及防,问道:“你既然发现,为什么不跟我说?”
高翯说:“我跟你说,你会相信吗。再说后来你们自己也打算去报警,难道就不怕那个时候同样出事?”
宋孝懿抽搐着连。高翯接着说:“安涌灏以前的事,一全对我说了,说我在须埠,要是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就不要吝啬。没想到是咱们几个那么偶然地撞在一起。”说着他叹了下,又说:“姚露璐的事情对我们几个已经不是秘密,你只顾你自己,你们家,还有你母亲,丝毫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宋孝懿有些恼怒了,说:“你什么意思?”
高翯说:“在你眼里,姚露璐就是一块垫脚石,用完了就丢,而田媖呢,就是个生育工具,怕生的是女孩儿还要自己无情地扼杀一番。你和你母亲干这些事时,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人权?”
宋孝懿说:“不错,是我和我妈不对,但你们几个外人掺和进来干什么?”
高翯说:“要是你当初不干对不起姚露璐的事,又怎么会有这些纠缠不清的东西!”
宋孝懿无言以对,高翯说:“田媖还是很信任你的,给她造成的流产和伤害,在知道真相后,她没有多少责怪你的意思。我们也无心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只是不愿意看着有人再为你们家的自私付出代价,何况姚露璐的孽债你还没有还,总不至于躲一辈子。”
宋孝懿说:“你为什么说我们家人自私?”
高翯说:“要是不自私,当初你们能不还姚露璐的钱。即便你年幼无知,可你妈总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种事她能糊涂。而对田媖的伤害,难道又不是你们家自私的原因,你不多考虑田媖的感受,却为你妈的下场忧心忡忡,难道这不是你家人的德行!”
宋孝懿恨不得站起来教训高翯一番,只怕事情闹大,他说:“你们都知道了,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老婆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如今又让她为这件事激动,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高翯说:“宋孝懿,是非面前你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反倒过来质问我,你对得起田媖对你的信任吗,要不是想着你不知道你妈给她下毒的事情,她们家能放过你!你倒好,回老家这么多天,要不是田媖回去叫你,你还不打算回来了。”
宋孝懿说:“你们想让我怎么样?”
高翯说:“你说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不该插手,你去问问田媖不就知道了。”
宋孝懿愤愤咬牙,说:“我真没想到,你和仝一全竟然能在背后捅我一刀。好,我就听你说的。姚露璐是我对不起她,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
高翯想了想,说:“她在云南,和一全在一起。”
宋孝懿站起来就要出门,高翯补了一句:“这本来是你和姚露璐两个人的事,只是因为你不敢承担,如今把田媖卷进来了。”
宋孝懿不理高翯,鼓着腮帮离开他家。
到家后,他发现田媖不在家,拨她号码却发现她没带手机。他又给田教授打电话,田媖也不在父母家,宋孝懿这回着急了,无奈地又给高翯打电话,高翯更不知道田媖去了什么地方。最后他想到安涌灏,从田媖的手机里翻出安涌灏的号码,然后拨通过去,彩铃唱完一遍,第二遍快要结束时电话才被接听。
“喂,你是安涌灏吗?”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宋孝懿又问了一遍,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说话声,不是安涌灏,是田媖。
“孝懿,你过来吧,我在须埠大学。”
宋孝懿挂断电话,一想田媖竟然这个时候和安涌灏在一起,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些恼羞的醋意。他拿上自己和田媖的手机,开车来到须埠大学。田媖在池塘边等着他,远远看着田媖,只有她一个人。宋孝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防等会儿过去把自己同学和盘托出的事情说出来。
见宋孝懿大步朝自己走来,田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走到田媖身边,宋孝懿小小说了声:“媖子——”
田媖说:“孝懿,露璐姐的事情是你的同学告诉我的,你刚才是不是去找人家问罪了?”
宋孝懿说:“媖子,我——我只是想去问问姚露璐的地址,这样的话,我好——我好跟她道歉。”
田媖说:“孝懿,你这么做——害了人家一辈子,你知道吗?”
宋孝懿说:“媖子,我当时真的很自私,而且我——”宋孝懿无法说出这件事情是母亲为了宋家的家门让他干的,何况一说到母亲,田媖肯定会更加激动。
田媖走到他身边,说:“孝懿,我——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伤害过谁,只要你能坦然面对,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宋孝懿直愣愣地张着嘴吧,他不敢相信田媖竟然会这么说,半信半疑问道:“媖子,你真的不怪我吗?”
田媖摇摇头,说:“你伤害过别人,还隐瞒我这么长时间,我怎么会不怪你,可你要是因此背上一辈子的心理负担,难道我就会好受!”
宋孝懿感动得留下眼泪,好在路过的人不多,否则年轻的校园情侣都会以为是一个土豪在对校园女神死乞白赖地告怜。
田媖说:“孝懿,露璐姐的损失和伤害我们是无法还清的,但起码欠她的钱应该一分不少地还给人家。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回家就找我爸妈借。”
“不,媖子。”宋孝懿连忙说:“钱是我欠的,再说我们家也伤害了你和你父母,我不能让你再去因为我的事和你爸妈发生争执。我一个人还就可以了。”
田媖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工作,那怎么行。你放心吧,我不会对我爸妈说的。”
宋孝懿还是摇头,说:“不,媖子,钱还是只能由我去还,如果你——如果你一定要帮我,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田媖疑惑看着宋孝懿,他说:“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找姚露璐,我怕她——”
“我答应你。”田媖说:“我和你一起去面对露璐姐。”
宋孝懿抱着田媖,时才还千层激荡的心似乎在这件事情上坦然了许多。而对田媖来此找安涌灏的事也不再纠缠。不远处,安涌灏和郎曈曈正在观看着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郎曈曈慨然道:“田媖姐心胸真够宽广的,而且本来不是她的事,她刚才还在我们面前下定决心,要和丈夫一起承担。”
安涌灏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女孩,可是——”也许是想到宋孝懿,也许又是想到自己,安涌灏停顿了一下:“可是男人总会表现得不成熟。”
郎曈曈说:“人怎么不会犯错,其实我觉得,要是能够互相理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对田媖姐来说,结婚不久就来了两场大考验。”
安涌灏搂着郎曈曈,说:“你还是对和和美美抱有全部信心。”
郎曈曈说:“因为我幻想合家的感觉。”
安涌灏笑了笑,然后对逐渐离去的田媖和宋孝懿叹了下,说:“希望宋孝懿能从此珍重这些没有血缘的亲情。”
说起当年那笔钱,自从姚露璐进了监狱,宋孝懿和母亲也感到些烫手,可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宋母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去。在自己出国的那段时间,母亲把自己有出息的事在县里传开,大伙又不知从什么旁门左道听说国外的奖学金很高,不少留学生自己用不完,每年还几万几万地往家里寄钱,当时有个老乡家要盖房子,宋母便把这些钱借给了别人,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还完了。当然,在宋孝懿脑海里,那些钱一直都是母亲拿着,现在事情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要回来并且完璧归赵是当务之急。
电话里说不方便,在和田媖说明情况后,宋孝懿又请假回了山西老家,这一趟他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他觉得所有事情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到了县城家里,母亲不在,想到自己在田媖面前招了从前和姚露璐的关系,宋孝懿想到以前那些被藏在家里的照片。他来到田媖翻过的房间,找出那个上锁的箱子,他惊讶地发现箱子上的灰尘少了很多,而更惹眼的是锁被弄坏了,他急急忙忙打开箱子,翻了个遍,除了照片,什么都系都完好无损地在着。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回想前段时间田媖来自己老家的时间,田媖在这儿时为什么不怎么出门,还有最后一天他回到家时看到的田媖迷离的神情,他猛然全明白了——田媖来此的目的不是别的,只有姚露璐。
想到田媖回一趟老家就是找自己和姚露璐交往过的证据,宋孝懿又不悦地咬咬牙。他一直觉得田媖是个单纯的女孩,尽管在自己流产的事情上是自家人对不起她,然而田媖表现出来的大度是自己看在眼里的。悄悄来这里偷照片,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联想到田媖。然而回想起高翯他们来看田媖,还把姚露璐叫上,说出自己和她的过往,加之那天在高翯家里,高翯对他和母亲一顿口无遮拦地埋汰,他瞬时觉得这些人是在有意跟他过不去,分明就是管定了这件尘封往事的态度。宋孝懿感到自己心乱如麻,是应该恨那些人教唆田媖干出这么执着阴暗的事,还是应该庆幸自己在田媖面前没有对姚露璐的事情撒谎……他越想越觉得田媖受了别人的挑唆,那些人是姚露璐叫来报复自己的工具,包括田媖在内。一路的心结终于在这个时候发作了,他狠狠地揣着屋里的东西,旧书陈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