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霄不是傻子,只稍微一动脑子,心理便明白个七八成了。
早在数日之前,自己曾在斗泰城街道之上教训了一个纵马伤人的富家公子,后来武冈提醒自己说那人很可能是霍家的大少爷,让自己务必多加留神。
陆冲霄初时还真是多长了个心眼,不过眼见之后接连几天俱都太平无事,也就没把这事太过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霍云庚竟是在这样一种场合中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加上他先前所谓闯府伤人的那套托辞,摆明了就是要给自己栽赃。
陆冲霄想到此时面露冷笑之意道:“我要刺杀城主?霍家主,你这玩笑可是开得大了些。”
霍云庚却是依旧满脸淡定之意道:“此等要事,霍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成玩笑来说,乃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
陆冲霄脸色愈寒了几分:“哦?那我倒想问问霍家主了,你是在哪看到的,又是听谁说的?”
“就在今天下午,有一少年闯我府邸伤我家丁,随后更是直接冲入犬子宅院当中欲对他下毒手。好在那时霍某就在当场,这才出手将其击退了。”
“在那之后,我为了一探究竟特意偷偷跟踪了那少年一程,最后在斗泰城西面的荒山中看到了他与一名黑袍人密谋,言辞间不止一次地提及了今夜的刺杀。是我一时恼怒这才想要出手将那两人擒下,却没想到那名黑袍人实力却是相当不俗,不仅拖住我让那少年逃遁,最后更是连自己都全身而退了,实在是霍某无能的很啊。”
霍云庚说到此时微带审视之意地打量着陆冲霄道:“言尽于此,你应该知道我所指的那名少年是谁吧?”
陆冲霄剑眉一挑以目相视道:“这些不都是你凭空编造的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真有那么个少年做了那样的事?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就是我?!”
霍云庚嘴角微斜轻笑了一声:“那少年逃离时,我曾用我霍家世传的七步攻杀剑虚空刺了他一剑,虽然相隔甚远并未能伤到他,但却被我以秘法打入了一道剑气进他体内。七日之内,那人的前心处都会凝有我霍家象征着七步攻杀的北斗七星剑印。若你如此绝然地断定自己并不是那一少年,不妨就露出胸膛来让大家瞧瞧。如果没有我所说的七星剑印,我甘愿为这位陆小兄弟跪地赔罪。但要是有的话嘛……呵呵。”
霍云庚话所至此戛然而止,但看向陆冲霄的目光中意味已经颇为明显了。
陆冲霄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自己心中微微一沉,但事已至此却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只能眉头紧锁着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领口:“好,就按你说的做,你就等着给我磕头认错吧!”
“且慢。”从打霍云庚跟陆冲霄争辩此事开始,方关南便始终沉默着。直到眼见陆冲霄想要扒衣服时才突然摆手阻止了他:“小子,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前往霍家主府中行凶的究竟是不是你?”
陆冲霄双眉紧锁地反问道:“那城主大人您又觉得是不是我?!”
方关南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一丝感情:“你只说是,或者不是,我要你亲口来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我要真办了那种事,还会老老实实地来城主府让这个姓霍的一通盘问?!我陆冲霄自小挨过打受过骂,遭过的委屈不计其数是不假,但如果有人痴心妄想要将这种黑锅往我身上甩,我就算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承认这种事!”
陆冲霄越说越觉自己胸中的火气压抑不住,霍然起身之后抬手便要扯开领口让众人验视。此时方关南却是同样站了起来,右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的腕子不让他这么做:“为人当慎言且慎行,不要意气用事。”
陆冲霄还未表态,一旁的霍云庚却是在阴阳怪气地继续添油加醋:“呵呵,就是说,年轻人行事未免总是多有莽撞,也难免会一步走差做出些错事来,不过只要之后有所悔改就好嘛!这样吧,看在城主大人的面上,我可以不追究你闯府伤人的事。不过我霍家在大祁王朝毕竟有有个小名声,要是真就这么认了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不如你就当着你未来岳父的面给我下上一跪,再磕几个头,我便原谅你了,如何?”
“跪你大爷!老子本来就是清白的!”陆冲霄接连被话相激终于忍无可忍了,任凭方关南攥着自己的手腕,骤然用另外一只手猛地扯去了上衣,露出了自己布满了肌肉的胸膛。
在此之后,会客大厅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随后却又响起了一声来自于霍云庚的冷笑,并且笑声越来越大了。
陆冲霄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膛,随后却是令其有些骇然地发现,在自己的前心处,赫然有七枚黄豆大小的红色印记,正围绕自己的心脏位置形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霍云庚满脸阴笑地死死盯着他道:“我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方关南神色有些复杂地松开了陆冲霄的腕子,叹息一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言语了。
陆冲霄面色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脑中却是飞速回忆着从最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就置身于一张人家所撒下的大网当中,甚至都没有觉察反击的机会。
“城主大人,事实如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行刺城主这种行为可以称得上是近乎谋反的大事了,不过考虑到这少年跟方城主您的关系,其实也能简化为你们家的家事。至于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做,又是受何人指使,估计都得城主大人您自己去查清了,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不过嘛……”
霍云庚说到此时脸上的阴笑愈加明显了:“他闯入我霍府意图行凶的事,还望城主大人可以给我一个交代。毕竟就算霍某不在乎,也难免霍家全族上下有所异议,到时万一再传到我家老爷子的耳中……唉,这可就难办了啊!”
威胁,而且是极为明显的威胁。
方关南身为一城之主可称位高权重,自身也是练气天境的强者。但无论从哪方面来比较,对整个霍家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一个连皇帝都对其无可奈何被逼让步的家族是不会畏惧于区区一个城主的势力的,至于武者实力……只能说质量与数量都不是一个档次。
方关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陆冲霄又看了看霍云庚,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言道:“那依霍家主看,此事应当怎么处理?”
霍云庚呵呵冷笑一声道:“方才我已经给这小子留足了脸面了,是他自己不懂得机会的可贵。现在若想了结此事,可就不是跪地磕几个头就能办得到的了。黑老白老,去将我那不争气的犬子抬来。”
“是!”
“是!”
始终站在霍云庚身后的黑发白发老者各自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客厅之外的偏室。片刻之后两人抬着一张软榻走了回来,软榻上正是不久前被陆冲霄狠狠修理了一通的霍枫。
霍枫看到陆冲霄时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残忍的笑意,而后更是语带阴森道:“小子,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该惹我?”
陆冲霄面色冷然地看了他一眼,随之点点头道:“是挺后悔,当初若是就能看到你这副嘴脸,断然不会留你这条狗命到今天的。”
“呵,可惜啊,你没有那机会了。”霍枫面露扭曲笑意地又打量了陆冲霄几眼,这才骤然转头对霍云庚道:“父亲!这便杀了这小子替我出气吧!”
霍云庚随意摆手制止了他:“休要胡言,为父之所以带你拜会城主大人只是为了替你讨个说法,可不是让你来此杀人生事的。”
“可是父亲,我……”
“闭嘴,听我说完。”霍云庚虽然表面在训斥儿子,但脸上却是平添了几丝狡诈的笑意:“陆冲霄,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残忍地对犬子下此狠手,但既然你有能力打伤他,便证明你的实力是远胜于他的。只是你万不该得寸进尺地还想取他性命,我若不对你稍加惩戒,旁人怕是还以为我霍家就此受了这份窝囊气了。”
事已至此陆冲霄也知道自己时中了人家的圈套了,再多辩解也没什么意义,唯有面色冷然地翻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你打算怎么着?想动手的话就来吧,我倒想看看你霍云庚有几分本事!”
霍云庚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道:“笑话,我若是如此不知轻重地跟你一个小辈动手,传将出去岂不是被人说我以大欺小吗?这样吧,你在此与犬子对上三拳,之后无论谁输谁赢,此事我都不再提起,你可敢应战吗?”
“父亲!您……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啊!”霍枫本以为自己此次前来就是看着陆冲霄被自己这边的人扒皮抽筋的,却没想到霍云庚竟是提出了这样一个奇葩的要求,实在无异于将自己往火坑里送啊!
要知道霍枫前几天在陆冲霄的跟前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便被打成猪头了,现在又重伤在身,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即便霍枫已经哭爹喊娘地想要拒绝,霍云庚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满含挑衅之意地看着陆冲霄道:“你,可敢应战否?”
陆冲霄经历了刚才的圈套准知道这老小子还有其它的阴谋,但接连被逼至此也是确实没有退路了,最后只能紧咬牙关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