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霄拿出的正是自己先前在客店中偶然得到的那张字条,只不过先前一再被霍云庚步步紧逼,这才没工夫将其取出而已。
方关南的余光一扫便看清了上面的字迹,脸色更是也因此而愈加凝重了几分:“冲霄,这字条是何人给你的?”
“这我可不知道。”陆冲霄冷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是一直死死盯在霍云庚的身上:“或许霍家主他有所了解?毕竟是他一口死死咬定我便是想要行刺城主大人的刺客不是么?我倒想反问霍家主一句了,我要是真是意图不轨的话,还会特意将这种罪证一般的玩意儿带在身上?!”
霍云庚斜眼瞟了桌上的字条一眼,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表情,反倒同样冷哼一声道:“这种东西能说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事先故意准备好了的。”
陆冲霄不怒反笑道:“是呢,这眼看子时就要到了,说不定我马上就要动手了呢。怎么,霍家主难道不先下手为强地把我给拿下吗?
霍云庚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若你真敢如此,我会的。”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时,始终站在陆冲霄身侧沉默不语的林若水却是突然面露愤慨之色地开言道:“我知道了!”
陆冲霄被她这颇为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眉头微皱地转头询问道:“知道什么?”
林若水柳眉微竖地抓起那张字条来指着霍云庚道:“这是你写的对不对?!”
霍云庚的脸上闪过了片刻的骇然之色,随之却是又立时矢口否认道:“你这小丫头胡说些什么?”
林若水怒意更盛道:“我才没有胡说!从最开始时我便察觉到了字条上残存的一缕气息之力了,只是实在太过微弱难辨,实在没办法更详细地去研究它的来源。但不久之前,我却是在冲霄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与之类似的气息。”
“开始时我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现在却是终于想通了,那就是你所说的那些攻杀剑印!如果它们两者真是同源的,那这字条必定就是出自你的手,而且那些剑印也是以此为媒介附到冲霄身上的,对不对?!”
面对林若水的连番质问,霍云庚的脸色接连变化着,但还是兀自嘴硬道:“荒唐!这字条上能有什么气息之力?连我跟方城主这等练气天境的强者都感知不到,难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比我们还强?”
林若水语气坚定地点头道:“在这方面,我就是比你们强!我师父从我刚出生时便教我探查与感知的技法,哪怕是再微弱的气息,只要曾经出现过我便能分辨出来,我可以断定这张字条肯定是你写的,而且目的就是为了给冲霄栽赃!”
霍云庚不经意地擦了擦额角处冒出的一丝冷汗,口中有些敷衍地胡乱回答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们收到这张字条时我正在城主大人的府中与其议事,怎么可能分身为二去送这种东西?”
“可……可是……”林若水显然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回答。
“有时候,还真是言多语失啊。”陆冲霄此时突然嗤笑了一声,随之面露玩味笑意地看着霍云庚道:“霍家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说这张字条是我在客店收到的,并没有说收到它的时间吧?你怎么就能断定那时候你已经身在城主府了?还是说……这事真的就是你做的?”
霍云庚铁青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呆滞之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能闭口不言地呆坐在了座位上。
“霍家主,为什么。”方关南语气很平静,而且言语间似乎都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询问之意。
霍云庚没有回答,而方关南亦没有再追问。
沉寂之间,隐约能听到府中打更的声音传来,三更,子时。
霍云庚端起眼前的酒杯来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看着他道:“城主,我霍某人说白了只是个佣兵头子。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这点,无可厚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归逃不过一个战字。”
“不过那位小姑娘,有一件事你还是没有看透。我在那小子身上留下七步攻杀印,可不只是为了栽赃……攻杀剑阵,结阵!”
随着霍云庚的一声低喝,陆冲霄胸口处的七枚剑印上突然猛地爆出了一团血红色的光芒,随之化为七柄长剑由四面八方狂斩向了不远处的方关南。
方关南双目中杀机顿现,双掌虚拍桌案霍然起身,一招双龙夺珠瞬间迎着周遭的剑芒反砸了回去。练气境界的强者丝毫不留余地的一记对拼,直接引得整座房屋都开始震颤不已了。
方关南双掌急击之下,七柄长剑的剑芒很快便被拍散了几分。但每击出一掌,自己的练气之形也都被那剑芒斩落了几片,若是再如此下去,即便能够险胜霍云庚,估计自己也必定是会身负重伤的。
霍云庚见到方关南居然硬生生抵抗住了自己的攻杀剑阵时心头为之大骇。要知道这剑阵的发动条件是极为苛刻的,不仅操控起来颇为繁琐精密,在这之前还要有相当长的蓄力准备时间。
为了能在剑气最强的子夜时分发动剑阵,霍云庚提前便算好时间让人将承载着剑阵的字条悄悄送到了陆冲霄的手中,并用字条上的内容作为诱饵逼着他来给方关南送信。到时自己只需要找个机会偷袭便能得手,方关南父女必定会死在自己手中。而在这之后,自己便能得到宋华江近乎全部的家财了。
至于城主的死,大可以推到同样被自己杀了的陆冲霄身上,死人是没办法出来对证的,反正自己之前便将陆冲霄可能会刺杀城主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想要拿他当替罪羊还不是轻而易举?
霍云庚本来将这一切都计算得天衣无缝,却无论如何也没算到有林若水这个女孩在。连自己都感知不到的源力气息,竟是被一个十余岁的小丫头片子给察觉到了,还当着方关南的面揭穿了自己,导致自己的整个计划瞬间便功亏一篑了。
然而事已至此,霍云庚也是确实没有了退路,只能趁着子时攻杀剑阵威力最强时将其从作为容器的陆冲霄身上释放了出来,随后开始跟方关南玩命了。
但霍云庚的实力本就不如方关南,再加上失去了偷袭的优势,即便有攻杀剑阵这等杀招也还是渐渐落了下风,甚至有几次险些被方关南给击中要害之处。
“不能拖!还是保命要紧……”霍云庚越战越觉心寒不已,最后也顾不得什么金钱的诱惑了,打定主意便想逃离此地。
“七剑合一,攻杀剑意!”霍云庚猛然怒吼了一声,双手剑指交叠骤然往前一突。随着他的动作,七柄血色长剑骤然融合到了一体,以势如破竹之态猛地迎头斩向了方关南的头顶。
“托天势!”方关南发力之际,上身的衣服寸寸碎裂飘去,双臂之上的肌肉于瞬间青筋暴凸,劲气四溢地迎向了攻杀剑的斩击。
无声的碰撞,没有半点动静。但在那之后,周围的建筑却是在支撑了片刻之后如齑粉般寸寸碎裂倒塌着。
失去了墙壁屋顶的阻挡后,凄寒的夜雨无情泼打着自己所能触及的一切,包括已然各自身负重伤的方关南与霍云庚。
“怎么会……这样……”霍云庚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两只断臂满眼的震惊,甚至都已经忘了它们受伤后所带来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霍云庚近乎绝望地仰天嘶吼着。自己只不过是想用七步攻杀剑中比较强力的一招为自己随后逃命争取一些时间而已,但一剑斩出之后,却如遭到反噬一般自断双手?!
霍云庚有些语无伦次地吼叫质问道:“方关南!你对我做了什么!”
方关南此时虽然还在站立着,但自膝盖之下已经彻底没入了碎裂的砖石间,嘴角处更是不断向外流淌着鲜血,显然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但见到霍云庚这副模样时,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略带嘲弄的笑容道:“霍家主,你机关算尽,最后似乎也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吧?单凭你霍云庚的七步攻杀剑术,你觉得你能将我重伤到如此地步吗?摆明就是有人利用了你,用你的双臂作为代价换来了这一记强击。呵呵,那人果然是阴森的很。”
“谁?!谁会这么做?!”霍云庚面露怨毒之色地回想着,之后却是面色骤然有些呆滞地惊呼道:“是他?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呢?”一个有些阴沉的男子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几人转目观看时,发现在雨幕之中正不紧不慢地走来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雨水还未触及他身体时,便已经顺着寸许的位置滑落下去了,显然是以体内劲气抵消了雨水的冲刷。
“能将源力以稳定的状态维持体表,看来也是个练气天境的强者吗……”陆冲霄面色凝重地喃喃自语着,但很快,他的脸上又多了几丝惊骇之意:“方晗?!”
就在那男子黑袍之后,一具包括在红衣之下的女子躯体就这么脚不沾地地随他一起往这边飘着,正是一脸绝望之意的方晗。
方晗似乎很想逃离叫嚷,除了表情扭曲地张大嘴巴外,真的已经很难再做出其它动作了。
“晗儿!”方关南爱女心切便想冲上去救女儿,但只是刚刚迈出了一步,却已经被那黑袍之人随手给击飞了。
男子阴笑着摘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那张怨恨与得逞相交织的脸:“方城主不要太着急了,咱们的帐,现在才要开始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