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之地未通教化,能够有能力接触到书面层次的,无一不是有着深厚背景之人。像査悦这样孤苦不堪的小女孩,如果没有良好的家教是不可能有这种水准的书法的。
而据小悦自己说,她从记事起便只跟哥哥相依为命了,所以问题的根源只能在她哥身上。
陆冲霄虽然并没有解释得太清楚,但方晗还是从他那句话里猜了个大概,一时间也是有些好奇不已。正想再出言询问几句时,査悦却是面露焦急之色地转头看着陆冲霄道:“我写好了,你们现在能带我去找我哥哥了吗?”
陆冲霄轻叹了一声道:“你既然执意要去那就跟上吧,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査悦将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随后摇头道:“没有了。”
“那就走吧。”陆冲霄说完率先转头走出了房门,带着几人朝天奴祭坛旁边那座山上走去了。
由于是步行,几人走的速度并不算快。一路上陆冲霄也曾随意问了査悦几个关于天奴寨的问题,但她好像并不经常出门,对于这里环境了解的程度甚至还不如陆冲霄多。
而她越是如此,陆冲霄便对他们兄妹的来历越好奇,总觉得他们的身上必定是隐藏着某些秘密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小悦的家离那座山还是有些距离的,几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隐隐来到了山脚下。而就在他们想要进山寻找小悦哥哥的踪迹时,自旁边的岔路上却是急匆匆地走过了一群人,一边走还一边各自有些兴奋地交谈着: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天奴祭坛今天要开坛举办祭典了?”
“当然是真的!我昨天亲眼看到了,城寨里的武士们抓到了一个意欲行刺寨主大人的刺客。寨主虽然十分不悦,但还是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行刺寨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啊!寨主可是十重巅峰的强者呢!”
“听说好像是个猎人?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祭典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紧赶几步找个好位置吧,难得又有热闹看了。”
“看热闹……你还真是残忍啊!感情被当成祭品的不是你了对吧?”
“切,你不残忍你别跟去啊!”
“呃,算了,只是看看而已,又不是我们把他害死的……快走快走吧!”
那几人口中叨叨念念之余没多久便消失在了陆冲霄等人的视线中,但陆冲霄却是已然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猎人?!”
査悦稚嫩的面孔上瞬间布满了惶恐之意:“他们……他们说的会不会是我哥哥?!”
“去天奴祭坛!”陆冲霄双眉紧锁着直接俯身把査悦抱了起来,随后一转头照着旁边祭坛的方向狂奔而去了。方晗与鲁莽相视了一眼,也知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当即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天近傍晚,日正西斜。
陆冲霄一路上没有停下的意思,就这么拼命朝天奴祭坛的方向跑着。途中的行人越来越多,各种打扮的西荒原住民正不断往祭坛的方向聚拢着,显然不止一人得知了那里将要举行祭典的消息。
初时陆冲霄还能勉强打人丛中挤过去,但越到靠近天奴祭坛的地方时,人群也就变得越拥挤,很快便将所有前进的路都封死了。
“要命的都给我闪开!”陆冲霄骤然暴喝了一声,吓得怀中的查阅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旁边的人也俱都被陆冲霄这嗓子给惊到了,但很快却又都面露不屑之色地冷笑了起来。
在西荒中任何东西都是要靠实力才能争来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一条通往前方的路。看这鬼叫的小子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又不是多健壮,谁又会把他的威胁当成真话来听?
但很快,这些人便知道自己想错的。
不知是谁第一个被陆冲霄提起扔向了旁处,在这之后,他就这么一手抱着査悦一手不断划拉着每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只片刻之后,拥挤的人群便硬生生被其撕开了一道通往天奴祭坛内部的口子。
“哪来的野小子这么张狂?!打他!”
一名因为挡路而被扔出去的壮汉愤然地站了起来,随后骂骂咧咧地猛扑向了陆冲霄。但还未容他接近目标时,整个人却已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再次向后倒飞而出了。
“武者?!”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各自有些惊骇地朝后倒退了几步。
天奴寨中虽然也有武者,但大多都被寨主的势力给收编成了武士,平民之中懂得修行功法的并不多。眼前这少年看上去年岁虽然不大,可从他刚才随意一击便虚空击飞了一名对手不难看出,他的实力必定是不错的。
西荒之地确实民风彪悍,但没有谁是真正不怕死的,更没有哪个平民愿意招惹一名武者。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骤然因为陆冲霄的举动而短暂安静了片刻,随后众人俱都切切私语着,同时没忘了下意识为其闪开一条道路。
陆冲霄此时也没空搭理这些人,只是双眉紧锁地抱着查阅大踏步走入了天奴祭坛的内部,随后目光迅速在祭坛中扫视了一圈。
在一片排列的并不规则的高大石柱之间,有数十名武士正神色凛然地手持武器围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台子旁边。台子有两丈余高,底座以下铺了几层厚厚的干柴,上面则明晃晃点着好几排火把,火势熊熊烧得极旺。
而在这些火把之间还有一棵未曾砍去枝叶的树木,下端已然深深埋入了地下,上半部的树冠隐隐高出了台面丈许。在这之间,还用铁链牢牢捆缚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男子,遍体鲜血奄奄一息,看上去好像只剩一口气了。
“哥哥!”査悦在看到高台之上那人的模样时极为诧异地惊叫了一声,随后满脸心疼之意地挣脱了陆冲霄的怀抱朝那座高台跑了过去。
“祭坛重地,岂容你在此胡闹?!”其中一名武士眼见一个小女孩往这边跑过来时,满面煞气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毫无留手之意地直接照着査悦的头劈了下来。
本来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査破在听到妹妹的声音时骤然惊觉。而看到她正往自己这边跑时,更是直接拼尽全力喊了出来:“小悦……小悦不要过来!”
可是査悦眼见着哥哥浑身是血又怎么可能不过去,情急之下竟是根本就没顾及那把猛然砍向自己的长刀。
査破见此情形面色极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自己妹妹尸首两分的模样。
武士脸上的杀机愈加浓重了几分,挥刀的动作毫不拖沓。但就当他以为自己这一刀足以解决掉那个小姑娘时,刀锋却是骤然停在了她的头顶上,任凭自己如何发力都没办法劈下了。
武士满脸诧异地抬起了,这才发现自己锋利的刀刃正被一个面色似水的少年徒手攥在掌心里:“只是个孩子而已,谁给了你一颗这么狠的心?!”
“你!”武士本待发力抽刀还击之时,刀身却是硬生生被那少年单手给掰断了。随之临胸一脚跟着踹了过来,自己竟是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便已经仰面栽倒在地了。
“谁再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下杀手!”陆冲霄说着单手微然发力,以一股柔和的劲气将査悦抛向了旁边的高台之上,自己却是面色阴沉地死死盯着着周围那些武士。
就在此时,一个颇为阴柔的男子声音缓缓从不远处的石柱后传了过来:“呵呵,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闯了我天奴寨的祭坛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扬言杀我的人?”
陆冲霄双眉紧锁着朝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发现自那里正缓步走来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正值壮年,身上罩着一件密不透风的金色大氅,只有头露在了外面。看五官倒也端正,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最为奇特的是他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几乎垂至了脚跟,每走一步都迎风飘散着,甚是诡异。
“寨主!”所有武士见到这个男人后俱都单膝跪地给他施了一礼。
被称作寨主的男子随意摆了摆手,随之却是面露一丝淡淡阴森之意地缓步走向了陆冲霄:“小子,我是天奴寨的寨主梵伮,有什么话冲我说,别跟几个手下人抖你那点儿威风。”
陆冲霄眉梢一挑冷声道:“你既然身为此处的一寨之主,理应主持一方正义才对,为什么还要草菅人命?”
梵伮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草菅人命?你指谁?”
陆冲霄转手指着高台道:“他们兄妹俩!”
“哦,你说他们吗?”梵伮只淡淡看了一眼便丝毫不以为意道:“那小丫头擅闯祭坛重打扰祭典的举行本就是自寻死路,就是真因为这个被砍死了也是活该。至于那小子嘛……他居然胆敢行刺我,我能暂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还想我有多宽容?”
陆冲霄感受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的威压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胸中的怒火开言道:“好,你既然说了留他一命,那就放人吧。”
梵伮缓缓摇了摇头道:“放人?呵呵,我只是暂时不杀他,可没说我打算放了他。”
陆冲霄面露怒意地指着伤痕累累的査破道:“他已经被你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你还想把他怎么样?”
梵伮嘴角微然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口中轻吐了几个字道:“当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