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在我跟前摆虚言,你俩想必是没少在将军府内安插人手,各自如此坦然地出入将军府,想必彼此可都通过信,况且有言姨从中牵线联络,你俩这戏可做得真是够用心的呐!”傅华昔回身一抖衣袖,坐回主座上,动作间说不出的洒脱逼人,直惹得姜祁霄心头一阵涟漪。
“你的好大哥可是用你做了筹码,来拿我的承诺的!”姜祁霄讪笑着带着股讨好的意味坐到了傅华昔的旁边,“昔儿,你这大哥可不是好相与的!”说着身子往傅华昔那边凑过去,“昔儿想必能体谅我的身不由己的吧!”
姜祁霄眸间清亮,带着股天真的邀宠在里头,傅华昔心底里隐隐起来的那股子对他的恼意顿时被冲散了个干净,直直看着姜祁霄黑亮的眸子,想从里头探究一丝真假来,只是刚想到真假这个词,傅华昔又顿觉无趣的自嘲起来,嘴角笑意牵出一丝苦意:哪里来的真情假意之分,情意起于一念之间,连她自己对姜祁霄的心念都在一瞬间流转,又哪里好来编排姜祁霄了!
傅华昔脸上的神情躲不过姜祁霄的眼眸,也躲不过站在一旁的姜秣言,“昔儿,无论如何,大哥都会护你周全!”一句承诺,自然也是警告姜祁霄。
“你俩倒真是一家人,都爱这么摆布人,还带个义礼来粉饰着,瞧着倒也合理了!”傅华昔淡淡地笑开了,眸间掠过姜秣言,而后盯着外边温弱的暖阳,暖阳被漫天的雪色耀得发白,有些刺眼,疼痛自眼眸直达心底,很奇怪,有丝心痛的感觉,可这感觉又有些虚无,因为,她傅华昔此时此刻寻不到一丝心痛的理由,一切的情理似乎都被姜家的家国大业给抹淡了。
“昔儿,我若行事,还不带在你跟前粉饰的,倒是我这位小叔,谱摆得大,还要绕个弯来同你结义,再名正言顺拿你当筹码同我交易,昔儿,这种大哥,往后还是远着点得好!”姜祁霄依旧是那般清澈见底的眸子,只盯着傅华昔,手轻轻扯了扯傅华昔的衣袖。
“这交易是你俩一起商量的,我是不是该连着你一块儿疏远了?”傅华昔一抽衣袖,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轻蔑,眸中带着几丝笑意,笑意里带了戏谑,带了冷意,这样的神情,只怕是姜祁霄那样的人精都揣摩不透傅华昔的心思。
“呵呵!”倒是带着容王面具的姜秣言陡然带出几声低沉的笑意,笑意里带了几丝了然,又掺了几分无奈,“昔儿行事通透,这中间的局既然看明白了,想必也能明白:嫡庶尊卑,自来便是梗在大越百姓心中的一杆尺,成明两帝挑开了这杆尺,本可彻底打断这杆尺,偏他们背负着名不正言不顺的疑虑,处事不够果敢,便落了话柄,又是碰上着天灾人祸,百姓便只能是拿捏着那杆尺来说事了,‘庶子夺位,天怒人怨’的说辞已然是甚嚣尘上了,我若夺位,不过是民心所向罢了!”
“大哥说得倒是在理,眼下这盘死局,似乎只有明帝还政于你,才可平息越发躁动不安的民心了!”傅华昔拿手指轻敲桌面,思付着,嘴角上扬的笑意不减,“可大哥是于襁褓之中离宫,战乱之时,便早已传言你已离世,只怕是眼下,你也缺个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你是废太子嫡子的身世了,若是没这个顾忌,大哥倒也不必同六皇子做这个交易了!”
“还是昔儿聪敏!”姜祁霄笑着坐正了身子,“父皇夺位之时,便存了这‘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顾忌,政事上疏远正统世族门阀,反而偏信新贵,李家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在,只怕宫里的莲贵妃也不会如此嚣张行事!”
“皇上并非昏聩之人,莲贵妃虽然跋扈,可也不是娇蛮无度之人,暗地里的心思,明面上的礼数,该摆的她一样也没拉呀!”傅华昔说道,这莲贵妃若只是个跋扈骄纵之人,明帝也不会宠信她多年了,朝中对她的怨言多半来是来自于她娘家的嚣张无礼,对她本人的弹劾也少。
“本以为昔儿天性率直,性子又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少不得率直有余,情理却通透得少,如今看来,昔儿倒是是比我们豁达许多!”姜秣言笑开了,笑声里带了一丝释然。
“少来套近乎,你这便宜大哥也是当到头了,往后昔儿你可得多防着他些!”姜祁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你俩还真没个立场指责对方!”傅华昔轻声笑了,“我倒也不知被你们如此编排,我竟还能配合着你们布局走棋,呵呵!”
“眼下随州使节团的悬案未破,边关战乱不平,朝中有人互通外族,又有血刹楼之事悬而未决,加上如今储君未立,五皇子和李家又是气势逼人,明帝也有意纵容,旧戚新贵又难免冲突,大越已经是内忧外患了,如此情形,昔儿又哪里能不明白?”姜秣言敛了神情说道。
“随州知州刘文原之事,近日里父皇怕是要差人去解决了,这件事不仅是要堵了西齐戎狄兴兵入关的借口,还要想法子揪出朝中之人勾结外族的证据,所以这派谁去至关重要!”姜祁霄沉声说道。
“眼下朝中,你同五皇子两派已然有了分庭抗礼之势,明面上还有那么几个外人看来已经站了队的,端看皇上选人是否会避开这几人了!”傅华昔说道。
“父皇那儿,有些许打算了,此次年节之后,便会派文博鸣赴任随州知州之位,调查使节之事!”姜祁霄说道,转头看着傅华昔,“这一次,你妹妹可能会同行!”
“为什么?”傅华昔惊讶地问道,文博鸣是文家二子,有傅家这层姻亲关系在,文家同姜祁霄就有瞥不清的关系,再加上文尚清曾公开赞许过姜祁霄处世稳重,同姜祁霄这点子关系,已然是坐实了。
明帝着文博鸣调查此事,撇开赏识文博鸣这一层,还特意带出了带傅黛辛同行,这里头,是否又隐含着对傅家的敲打呢?
“这可是那位五皇子力荐的,本来京官外调,家眷都得留守京中,此次也是这位五皇子体谅文博鸣新婚,特央了圣旨让傅家小姐陪同前往!”姜秣言说道。
“他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傅华昔指尖握着桌角,有些发白,声音里不自主添了一抹狠厉,倒是与她一身艳丽红妆格格不入了。
“随州使节这事,博鸣去调查再合适不过,再者他也能借着这次机会再入朝为官,到不失为个机会,不过李家和五哥那里如此安排,必然是有所图,文博鸣同你妹妹此行只怕是不太平。”姜祁霄沉声说道,“我会为他们沿途安排好人手,宫里也会着人打探消息,五哥做事一向不瞒莲贵妃,他们的企图兴许也能提前探知。”
“再如何布置也怕有个万一!”傅华昔心头一阵不安掠过,“傅家一门忠烈,到如今,却只留了我同辛儿两人相依为命,这回辛儿不能去冒险!”
“昔儿,如今你妹妹已嫁作人妇,去与留,端看她了!”姜祁霄抬手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傅华昔,“与我同小叔的事上,昔儿你尚且能豁达放开,怎么你妹妹这事上就不能看开一回,留了她自己选择呢?”
可惜了她傅华昔了,能看淡自己的****与富贵,却偏偏就是放不下亲情羁绊,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专属于她傅华昔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