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婷神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交叠在前边的手于锦缎宽袖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傅华昔此刻是真真确定了宋芙婷待穆清风暗藏的情意,着实有些心疼了,是以也盼着穆清风能融着单纯的心思来对待宋芙婷,带着这样子一个想法,傅华昔抬手安抚了下宋芙婷,笑容里带了一丝宽慰的温柔。而后,带了一抹深重的审视打量着穆清风,一股子凛然英气自眉眼间升腾出来,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染上了少将军的气度和风姿。
傅华昔缓步踱到大厅主座之上,转身落座,流光锦缎挟着股冷冽的气韵缓缓垂落,陪着眉宇间的英气,让穆清风隐约又生出几丝熟悉感,熟悉中带着一抹震慑,“穆先生,你就这么两袖清风地来提亲?即便是撇开皇上御赐亲封的夫人,姨母在傅家还是主事的,穆先生提亲可否让我瞧到点诚意?如此,我才好思量可否答应先生的提亲,先生以为呢?”
傅华昔的目的很简单,虽是希望宋芙婷终生有依,可也担忧穆清风未必能给宋芙婷一世安稳,是以只能诉诸于穆清风的诚意来判断他到底能否给宋芙婷安稳一世了!
“呵呵……”穆清风轻笑了一声,“你对阿芙那股子护犊子的气韵怎么没随了那个已故的少将军一起埋葬了呢,如此,岂不是轻易便在阿芙身边露了底了?”
“哼!六皇子倒是一点儿没瞒你啊!”傅华昔眸色一凛,带了股防备。
穆清风摇着扇子踱步到宋芙婷身边,手自然地拉过宋芙婷,眸间带着笑意,温和如冬日烈阳,可傅华昔却怎么都瞧着不踏实,“他可没跟我交过底,他呀有些时候连我都防!”
“哦?他为何要不防你,你若只是他的入幕之臣,他防你不过是自然之事!”傅华昔瞧着宋芙婷眉宇间一阵子尴尬,却始终强压着没将手从穆清风那儿抽走,而穆清风眉眼间的笃定越发盛了,这让傅华昔有股子算计的错觉在里头,猛然间与姜祁霄待她的错觉重叠,越发让她心头难安!
“穆先生,想要求娶我的姨母,你就该交了底了吧,你同六皇子到底是何关系?”傅华昔低叹一口气,抬眸里含着股坚定的决绝,想是借着穆清风的机会,让自己沉淀一股子气韵,同姜祁霄当面摊牌吧!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勇气想是要从别的人那里偷来一般啊!
“褚大夫都没同你露底?她可是在搅这盘棋的人,若是在你同阿霄之间搅和混了,对她可是大有益处的啊!”穆清风扇骨压了压,眸中带着一股子探究。
他在试探自己,傅华昔此刻陡然升腾出这么个想法,姜祁霄对褚言是有所保留的,不像是表面所见那般信赖?还是穆清风纯是在离间她同褚言,在剥离她对褚言的信任呢,若是如此,那么他求娶宋芙婷就更带着目的性了,只怕他是在剥蚀她身边每一个可靠之人了!
“穆先生,褚大夫对昔儿有诸多维护,昔儿也不是入局之人,你何故如此算计于她,她如今只是傅家大小姐!”宋芙婷淡淡地抚开了穆清风的手,动作间带着一丝生硬。
哪知穆清风未轻易退开,而是又上前一步握住了宋芙婷的手,“既不是局中人,便就该舍了傅家这个壳子才是,傅家即便是离了少将军,军中却是幕僚众多,守着傅家这个空壳子,如何能在京中安然自处,小姐若是不想趟了六皇子的浑水,那么何不一步步散了傅家,我同阿芙心意相投,阿芙离了傅家,小姐才好有脱身的机会不是?”穆清风直直看着傅华昔说道。
“褚大夫行事未让小姐觉出丝毫不妥之处,那么她便是存了维护之心,想来这京中往后的乱局,她也不想到头来累了小姐的心神,小姐也该承了她一番苦心才是!”
“穆先生此番话可是违背了你家主子的心意了吧!”傅华昔断然敢肯定,姜祁霄在京中需要傅家长立不倒,为他在军中赚得威望才是,如此,他在政事上的态度才能有底气,对待明帝的和亲示好政策才好提出异议。
“这便是我对待阿芙的诚心,我本就散漫自在,于世人而言,也早就是个不存于世的人,浪费了三年劳心劳力,于阿霄,于大越,我都是仁至义尽了,如今的我,烦了也累了,就只想着同阿芙一道,走走看看,将我所知美景,一一细数于阿芙所知晓!”穆清风这番话里头,带着许多散淡的闲适,这份闲适中不带一丝算计,这话傅华昔倒是信了,也笃定了穆清风的身份了。
“祁大公子舍得下荣华富贵,同我姨母一世平淡?”傅华昔笃定了穆清风就是祁家大公子祁陌风,便也就知晓若是穆清风重有做会祁陌风,那么宋芙婷的身份到底是有些尴尬,难容于祁家人了。
其实傅华昔早该想到的,祁陌修初见穆清风时两人之人的熟稔就露了马脚了,奈何是穆清风在自己身边太久了,久到傅华昔于朝夕相处中已经生出了根深蒂固的信赖了,哪里还能怀疑他的身份,最多就是能怀疑到他同姜祁霄不一般而已!
“昔儿,我……”傅华昔放柔的语调宋芙婷已然能觉出来她只怕是要应下这门婚事了,虽是在傅家她这个御赐的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事人,而如今却是她要出嫁,倒是要依赖着傅华昔了,“昔儿你如今这般……”
宋芙婷此刻只有对傅华昔的担忧,全然没有一点儿对祁陌风身份的讶异,可能也是早就交过了底吧,如此,傅华昔心头还能顺当些,毕竟,祁陌风带宋芙婷是有几分真意的。
“姨母,你又多想了,祁大公子说得也不差,傅家要散,这人就得先挪地儿,你随了他走了,我才好安排!”傅华昔收敛了先前那股子凌厉的英气,眉宇间温婉柔和地看着宋芙婷,“我连数十万大军都守得过来,眼下傅家我便也担得,姨母放心吧!”
“穆先生,我这边应下来,可傅家还在孝期,且姨母御赐夫人之身份也难脱身,这婚事傅家只能是委屈姨母了,可你那头却是半点也不能委屈了我姨母,你如今想也是脱了祁家,往后你又如何给姨母一个安稳?”傅华昔盯着穆清风问道。
“虽不至锦衣玉食,华服金屋,但我总也知晓如何爱惜阿芙的,少将军要给宋夫人一个现世安稳,而我恰巧是有这个能力给的,阿霄那儿,虽是有算计,可到底是性情中人,他不会强人所难,我如今也不沾半点朝堂之事,自然不沾是非事了,少将军又有何不放心的?倒是少将军你,这傅家可给不了阿芙半点儿安稳日子哟!”
“好,很好,如此便好,这亲事,我应下了,只是……你虽是已死之人,我姨母却还担着众人的打量和算计在,要脱身,还需些时日安排,穆先生可是有安排了?”傅华昔若是要给宋芙婷一个安排,也不难,不过这也是她借机要在探探穆清风的诚心了,一个万全的准备到底是能给傅华昔一个踏实的保障,毕竟,宋芙婷于她而言恩重千金,她盼着宋芙婷能有个安稳的落处!
“只得金蝉脱壳这一计,还得彻底绝了阿霄窥探打听的机会,以免日后他拿着这事儿再来委屈少将军你,那个时候阿芙定然不安心,而我只怕也就跟着不安心喽!”
“那要如何做?”
“借血刹楼之手!”
“哦?”傅华昔一怔,这血刹楼的手是能随便借的?
“血刹楼之事,少将军只怕还未得着确切消息,不过阿霄那儿是探听得八九不离十了,这血刹楼此前数番行刺皆是娑罗郡主授意,她这么做,是有些醋意在里头,不过也是为着她那个破落王族和她那个便宜爹,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为着自己谋划了,如今少将军你才回京,又给指了婚给阿霄,她那儿自然是按耐不住的,我已经得了消息,初五那天,趁着宋夫人上相国寺敬香之时,她会授意血刹楼的人下手,如此,不就是我们金蝉脱壳的好时机!”
“不行!”宋芙婷厉声拒绝,“血刹楼之人凶狠异常,实难对付,且昔儿如今身子不同以往,这事儿觉得不行,不可冒这个风险!”
“阿芙,初五那天,自然不是要你和少将军亲自前去,我也不愿你冒这个险,那个时候,傅家马车之内自然不是你同少将军带着,我会安排人去,不过是做个样子,借了血刹楼的手,让你脱了夫人这个累人的身份而已!”穆清风轻声安慰道,他平日里纨绔散漫的时候多,如今对着宋芙婷,眉眼间全是认真地爱护,就是这点子神情,傅华昔瞧在眼里,也着实是彻底放心了。
“到时候,要麻烦将军安排个机灵的人驾车,走后山那条险峻的山道,如此一来,才能有个死无全尸!”
“你这安排是要连着我一块儿在人前抹个干净不成?”傅华昔问道。
“这就端看小姐自己的选择了,留与不留,只在这一念之间而已!”穆清风沉声说道。
“这能瞒过六皇子,姨母这头他可能不会深究,但是我这头,只怕就坏了他的计划,他能就此放手?”傅华昔问道。
“还有辛儿那头,她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前头才没了哥哥,她已是悲恸难忍,可我也着实不好明说,就怕她露了底了,这会儿要是我同昔儿又都不在了,她该如何自处啊?”宋芙婷摇着头惨白着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