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你可是将她们姐妹俩护持得太周全了,傅家那位出阁的小姐既是已经嫁去了文家,文家在京中又是门阀大户,她嫣何还有不担世事的理!”穆清风话里颇有几分无奈,“这一位就更不用阿芙你操心了,她可曾是大越少将军,数十万大军运筹帷幄也不见她眨眼分毫,如今只是自保,缘何能难倒她了?”
“昔儿她毕竟是女儿身,如何能不操心啊!”宋芙婷眼眸游移间,低低叹了口气,怕是一腔无奈尽抒其中了。
“姨母,就如穆清风所说,我曾是大越少将军,怎会没有自保这点子本事了?姨母大可放心,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本也就是姨母的心愿,如今又有穆先生如此诚意,我瞧着也能放心让姨母走了,况且姨母有着落了,我往后行事,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傅华昔眼眸里带着一丝丝安慰。
“唉!”宋芙婷低叹了一口气。
穆清风也是觉出宋芙婷的一丝松动,眉眼间露出一丝温熙的笑意,“阿芙,若是不放心,往后我们还可以回京来探望!”
“穆先生,你待祁家待六皇子能断得如此干脆,不带一丝留恋,往后待我姨母可也会如此?”傅华昔不过是牵扯了最后一丝担忧罢了,祁家是穆清风生养之地,他尚且能如此不留情念,对待宋芙婷之事上,傅华昔只怕也有此隐忧了。
“阿芙同他们不同,阿霄慕求皇权,祁家慕求富贵,我自然都舍得干脆,可阿芙只求一夕安稳之地,享平安喜乐,这也便是我舍不下的,是于繁华过后的一瞬清宁……”穆清风神色柔和,“其实阿霄也只是在天家迫不得已得争夺中暂时便不清方向而已,少将军若不弃他,终有一日,你们会同我和阿芙一般,阅尽世间美景,贪恋红尘之暖,不慕皇权富贵的凄冷!”
“呵呵……”傅华昔淡淡地笑开了,“穆先生何时学会同我来拽这些个酸文儿了?”傅华昔心头思绪杂乱,对着如此感性的穆清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就说玩笑话了,不过此时此刻,往常姜祁霄的话倒是言犹在耳了:他也不过是希冀自己能守着他,不让他心志变节,面目全非而已!
可自己却时时将怀疑横亘在两人之间,实在是浪费心神了,便是为着腹中胎儿,拿出点少将军的威风来,守着他姜祁霄一人又如何,想到此处,傅华昔陡然心志开朗,便是他注定要问鼎皇权,她拉他入红尘,淹没在饮食男女的情意里头又如何,这可是姜祁霄他在见面之初就给她许的特权!
“少将军能想明白我的一番苦心,我也安慰喽!”大约是傅华昔再内敛,在宋芙婷跟前,喜怒还是会稍稍显露于形,自然穆清风这个酸狐狸就瞧了个彻底了,“往后我们若是相见于江湖之中,少将军可得记得感谢我如今这番苦心啊!”
“江湖?你入江湖,那纷争岂会比眼下的朝堂少,往常你咂巴在嘴上的不都是鄙夷他们孔武有力,却好勇逞强、愚昧无知吗?”傅华昔说道。
穆清风却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别人,你我逍遥便就是江湖了!”
“眼下容王入京,边城使节团失踪,宫里娑罗郡主行事越发张扬,处处透着危机,这大越要是乱了,你可逍遥得起来?”傅华昔问出口,却也是在拷问自己了,毕竟是承袭傅家,到时候自己可能逍遥自在?家国不在,再好的美景可能填得满忧国忧民的创孔,别论自己,姜祁霄可是姜家子嗣,他嫣何能坐视不管?
人呐,就是思虑越重,越是战战兢兢、颤颤巍巍了,难怪是少年英气勃发,老年却是城府极重了?
“少将军,你拥兵数十万时,可能安然地自视守得住大越安宁、百姓和乐?如是不能,那如今孑然一身之事,又凭什么本事去忧国忧民了?人心思欲,****、贪欲皆是,有欲便会有动,有动便会有乱,乱与不乱,你们皆是无能为力,即是无能为力,你我何不就图个逍遥自在,还能够守着眼前之人!”说着穆清风看着宋芙婷,眉眼里温情浓得化不开了。
“竟然不知穆先生心思如此豁达!”傅华昔低叹一声,“如此,往后姨母就拜托穆先生照顾了!”
“昔儿!”宋芙婷嘴角稍动,欲言又止,眼中似有一丝泪意,却又在眨眼之间消失殆尽,“昔儿,你同我一起走吧,姨母也好照顾你啊!”
“阿芙,就是自家儿女,也总有放开手让他们自己走的一天,何况这儿算起来,你也就比少将军年长几岁而已,无须如此担忧,少将军方才不也是识清了往后要走的路嘛,你我也不好耽搁她不是?”穆清风轻声安慰着。
“姨母,你好好的随穆先生去,我这儿自有分寸!”傅华昔安慰道,“穆先生,初五进香之事就拜托穆先生了,希望穆先生能无繁杂之事所累,带着我姨母远走他乡去了!”
“自然!”穆清风笑开了,“我会好好待她的!”
“姨母,入宫也累了许久,你且去好好歇息,往后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傅华昔说着支开了宋芙婷,动作间的女儿家情态一扫而光,“穆先生既然都能把出血刹楼的动向,那想必也是知晓血刹楼后头的底细喽?”
穆清风摇着扇子,一脸的笑意中夹着探究,“少将军想知道,如果去问阿霄,同阿霄好好讨论,说不定还能增加你们之间的患难真情,何必来问我!”
“如今允下婚事,你明理上也是我的姨丈了,说话还这么不知分寸,可得叫我姨母同你好好上上规矩!”傅华昔也不恼他的调侃,自顾着整了整衣袖,凉凉地说道。
“倒也是,不如少将军叫声姨丈来听听!”穆清风笑着在傅华昔下首坐下。
“我如今同六皇子也是结了亲了,论理他该随我一道唤你一声姨丈才是,不如叫了六皇子来一道商量,顺便让他也叫你一声姨丈来,可好?”傅华昔嘴角噙着冷然的笑意。
“算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同阿霄一样,是个算计人的主,不过如今我倒是信了,你能好好守着他,守着他最初的心意了!”
“说正事!”傅华昔冷冷地提醒道。
“血刹楼就养在皇宫禁苑里,不过是地点极为隐蔽,而且出入都是暗道,只怕是血刹楼里自己的杀手都不知道自己是窝在皇家禁苑里而已!”穆清风摇着扇子淡淡地说道。
“皇宫?伊梦尧如此胆大妄为?不对,血刹楼为祸江湖数十年,伊梦尧如今还不满双十年华,这血刹楼到底同皇宫有什么关系?”傅华昔追问道。
“那个娑罗郡主不过是借用血刹楼的势力,这血刹楼上头是连着天的,她自然当不得主谋,不过如今看他使唤起血刹楼来如此顺手,也不知上头那位同这个娑罗郡主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了,这点我还没理明白!”
“六皇子可知晓?”
穆清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单单我一人,如何能打听到这些,我在阿霄那儿,不过是给他管些消息源罢了,若是他要亲历亲为,我这还得仰仗着他得消息呢!”
“那初五进香之事呢?”初五进香是傅家女眷传统,是为在边疆浴血奋战的男儿祈福求平安,这初五进香之事若是姜祁霄得知了,这宋芙婷遇刺身亡之事,他定然能猜出其中有诈,倒是再要揪出来,可就难办了!
“恐怕是瞒不过,所以啊,少将军你不跟着去,阿芙就有诈死重生的机会,你若是要跟着去,可就得看阿霄对你是和心思了,放不放你走,端看他了,好在,如今好了,少将军不愿意走了,就不用去碍着我和阿芙的事了!”
“他当真能眼睁睁看着姨母随你走了?”傅华昔一下有些摸不清楚姜祁霄的心思了,这留与不留,到底揣着什么样的打算呢?
“兴许他也想看看你对他的心思啊!”穆清风咂巴着嘴说道。
“哼!”傅华昔冷哼一声,未做回道,“天家主子却养着臭名昭著的血刹楼,为除异己之私用,如此之事,传出去岂不是军心所失,民心所悖嘛?”
“大约阿霄也是头疼此事,不过眼下血刹楼为娑罗郡主使唤着,说不定倒是个机会,能脱了明帝违逆之事!”
“六皇子的意思?”傅华昔问道。
“自然,若是搁我这儿,皇家的声誉是断断重不过我的逍遥自在的!”
“莲贵妃多方拉拢娑罗郡主,是不是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想以此胁迫皇上,助五皇子等位?”
穆清风摇摇头,“两个不安分的女人算计到一块儿,能算计出个什么东西,就真真儿不是我这个正人君子能推断的!”
“六皇子就不好奇,不担心?”
“等着血刹楼完全扣到了娑罗郡主那儿,还需要担心嘛?这就是釜底抽薪的一招!”穆清风说道。
“好!那那位揽月郡主呢,她可是在你们做的这个局里!她同那个孩子……”
“阿霄都没交底吗?”
“你如今也是我半个姨丈了,你说的话多少能偏我这儿点,自然可信度也高些,况且今儿个上午皇后娘娘急急招了我同姨母入宫,可是口口声声说了,那个孩子是嫡长孙,而揽月郡主要先我这个傅家小姐一步入六皇子府,占上个主母的位子,到时候,我这个少将军就得去个你的阿霄做侧妃去了哦!”傅华昔仔细拿捏着语气措辞,且是定定打量着穆清风,不漏过他眉眼间一丝一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