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想了想，肯定地告诉宋青莯，在她的记忆中，除了下山采买，她的师傅从来不会离开庵堂。就是每隔三个月下山采买一次，也是近五年的事儿，早前她们几乎不会踏出庵堂半步。
宋青莯愈加迷茫。先前那些陷阱明明白白显示，山里的人压根不希望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息嗔师太出家前是京城贵女，出家后深居庵堂，怎么都和这些猎户扯不上关系。
一旁，飞染虽然嚷着肚子饿，可她吃了几口干粮就觉得索然无味，打起了哈欠。
宋青莯见她没什么胃口，更觉得食难下咽。他展开薄毯，招呼飞染：“把灯吹了，过来睡觉吧。”
今晚他们要一起睡觉？
飞染震惊了，双手交握胸前，左手食指无意识绞缠右手食指，拇指相互揉搓，低着头没话找话：“原来杨捕快的毯子是替大人准备的啊。”虽然他们在马车上也睡过一晚，可是……
“大人，我还是去外面替您站岗吧！”飞染转身就想往外跑。
“你不想知道案情吗？”宋青莯知道，她又害羞了。其实他没打算做什么，可她害羞的模样，更像若有似无的诱惑。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你过来，我讲给你听。看今天的架势，林中的猎户可能不少。”
飞染再打一个哈欠，犹犹豫豫问：“那，能不能不吹灯？”
“随便你。”宋青莯从善如流。
飞染本打算自己就坐在床榻边听她家大人分析案情，可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她不知不觉就蜷缩在他身旁，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双手环抱他，薄薄的毯子盖在他们身上。
“大人，你刚才说，死人的尸体比活人重，没道理背着尸体走一整天……会不会……”她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不停打架。
宋青莯低头看她，手掌轻抚她的肩膀，低头亲吻她的发丝。“睡吧，我知道你今天累坏了。”
飞染迷迷糊糊嘀咕：“大人，你好像师傅哦。小时候，师傅也是这样哄我睡觉……”
“我不是你师傅！”
“我知道，所以我说‘很像’啊。”飞染的声音渐渐弱了，呼吸变得平缓而轻浅。
宋青莯低头瞪她一眼，又无奈地笑了。他拉起毯子，盖住她的肩膀，出神地看着桌上的油灯。
灯光恍恍惚惚，只有绿豆一般大，泛出幽幽绿光，几缕青烟萦绕火焰袅袅旋转。
他忽然觉得，真相就像这微弱绿光下的灯芯，正被飞逝的时光烧毁。他应该从灰烬中深挖事实吗？
对飞染而言，她的师傅死了，再不可能活过来。她亲手抓住了凶手，整件事已经画上了句号。以后，她会是他的妻子，只要她快快乐乐的，杀死师太的真凶是谁，动机又是什么，似乎显得无足轻重。
宋青莯低头凝视她的睡颜。一旦他告诉她，杀死她师傅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事的后果恐怕比他隐瞒自己会武功更严重。
她全心信赖他，她用最真挚，最无瑕的心爱着他。或许是他自私，但为了守护这份美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掩埋真相。
他似乎说服了自己，又隐隐觉得不安。她说过，不管是谁欺骗了她，一旦被她发现，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宋青莯胡思乱想间，桌上的油灯灭了，屋内只余青烟的焦苦味。他靠着飞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才一闭眼，木墙的缝隙中就有白光渗进来。
他睁开眼睛，飞染依旧在他身边安睡，而他的手臂已经麻了。忽见门外有光影晃动，他试图把飞染放在床榻上，听到她“嘤嘤”一声抗议，他顿生不舍，只能继续任由她枕着自己。
不多会儿，飞染再一次被饿醒，咕哝一声想要伸一个懒腰，就发现宋青莯正搂抱着自己。树林的清晨很冷，毯子也很薄，可是窝在他怀中很温暖。
她还没彻底清醒，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她抬起头，飞快地偷亲他的脸颊，又慌忙低头下，靠着他的肩膀装睡。
宋青莯轻轻勾起嘴角，她竟然偷亲了他。他假装刚刚醒来，若无其事地抬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一般轻啄她的嘴唇，低声轻唤：“天亮了，该起来了。”
“噢！”飞染睁开一只眼睛，又小心翼翼睁开另一只眼睛偷瞄他，心虚地说：“天已经大亮了，我们睡了很久吗？”
“你脸红了，是不是做了坏事？”宋青莯故意逗她。
“才没有！”飞染抬起头，目光触及他的眼睛，又慌忙移开视线。
宋青莯心中一片柔软。他学着她的动作，飞快地偷亲她的脸颊。
“大人，你干什么！”飞染急忙推开他。
“笨蛋！”他愉悦地轻笑。
门外，俞毅快听不下去了。他心知肚明，以宋青莯的武功，一定早就发现他在门外侯着。他家大人一向自认不是君子，但他到底是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贵族子弟，又洁身自好。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飞染，早已把她视作自己的妻子一般尊重，可他不赶紧把她娶进门，反而经常做些令人不忍直视的事情。
他家大人真是谜一样的男子啊！
俞毅暗暗感慨一声，沉声说：“大人，卑职有事禀告。”
飞染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中一脚把宋青莯踹下了床榻。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呆住了。
宋青莯措不及防，赶忙转了一个身，总算没有狼狈地倒地。他认命地转身去开门，又掩上房门，问道：“你查看过林中的机关，有发现？”
俞毅点头回答：“大人，昨天幸亏陶捕快，是卑职大意了……”
“你发现了什么？”宋青莯打断了他。
俞毅从身上拿出两小截绳索，解释道：“大人，您看。”他举起右手，“这是在山洞中发现的绳索。”他又举起左手，“这是林中系着铃铛的绳索。它们的材质不同，但绞缠的方式是一样的。除此之外，那些机关虽然陈旧，但系着铃铛的绳索却是新的。”
宋青莯表情凝重，压着声音问：“昨夜你跟着他们回村，以你的估计，村里大约有多少人？”
“卑职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四十余户人家。”
俞毅才说到这，就见一群猎户打扮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