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定睛看去后,皆是大吃一惊。谁也没注意到,云景天刚才扔掉那门柱后,恰好摔在了一座缓山脚下,半靠着山体,半沉水域。
而现在这门柱开始发着淡淡幽光,默默地涌出一团云雾,从一条如细长眼睛一样的缝隙中不断冒出,霎时就已遍布周围十丈距离。
云雾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浓烈,就像打开玄云门的结界那般,让众人醒悟。结界再次打开,而方向则是从外向内。
在紫微真人的喝声和几个长老的匆匆命令下,几乎所有的玄云门弟子都往后撤退到了闭关山。现在玄云门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这半个闭关山了。
现在前方还在站着的,有紫微真人和抱着惜缘的云景天,檍恒以及从帆身上出来的林炎,还有云景天身边的殇和暴。其他长老,除了小葱葱搀扶着云雷破外,皆靠在紫微真人身后,慢慢调息聚气,神色凝重。
紫微真人刚才那一道闪电已经劈中门柱,但随后却被一人抬手破掉。
“哈哈哈……别急别急!”一人昂首挺胸,颇为自负和潇洒地从云雾中走出,他一身黑甲,从肩膀往上,枝桠横生,形成一个奇形怪状的扇面,与背后交织在一起,粗看像个巨大的半月,身上的黑甲与之前的几个煞星又有所都不同,却隐隐带着前所未有的摄人之气。
云景天一见这人,瞳孔一缩,把惜缘交给旁边的帆,轻声道:“你们几个快退到闭关山,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而云雷破也把那个容妖碗交给小葱葱,让她退回闭关山。小葱葱待要说什么拒绝时,换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目光。
“云天空,你终于出现了!”当这些人都退走时,紫微真人冷漠的眸子中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厉光,语气冰冰冷冷。
“让你等了很久了吧?一直找机会,却没找到?”云天空长发披肩,头发从中间劈为两半,一半黑,一半白,眼眸中一片赤红,俊美如女人的面庞上挂着充满邪气的笑容,脖子以下的地方都被黑甲所覆盖。他如众星拱月一般临空走出浓雾,身后跟着不少妖类,前方则是冰心剑水月立于左边,云昇立于右边。
不到片刻,已经齐刷刷走出近二十多个人和妖。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紫微真人沉默不语,刚才那一招的试探,他已经发现了云天空实力已然恢复,现在这般,更是有恃无恐。而己方刚才已经过一场大战,又在凝云的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唯一这边有完整战斗力的则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没想到现在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本来还想让云雷破先收了下面三妖再作打算,这下看来,如果弄不好,这次玄云门要彻底完蛋了。
“师兄,你这到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天分全身抖动,一手指着云天空,不可置信的道。
云天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眼下云天空这般形象,已经是在说明,他拥有了不少魔器碎片了,和云景天一样呈现入魔之状。可他尽管有了这样的猜测,却仍然不想承认。
本来两人一直信任的是云天空,并不遗余力地站在他这边,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情况,就如相爱的人,忽然之间发现了对方的背叛一样,绝对不会相信,也无法忍受。
“愚蠢!”紫微真人并没有因为云天分和云天为的辈分比自己高了两辈,依然以门主的语气低声喝骂了一句,“你们被他欺骗了几百年,今日仍不醒悟?!”
云景天觉得师父这样骂人实在是深得他意,也在旁边补充的挖苦道:“师父早就认为云天空是天魔代理人之一,也是所谓的煞星,你们却一直误会他,真是可笑。现在对方已经成了这样,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还想自欺欺人吗?这么大年龄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这话不可谓不尖酸刻薄,可听在云天分、云天为以及目瞪口呆的云雷破耳边,却是被骂的一点脾气也没有,毫无反驳之力。
“两位师弟误会我了,我仍然是你们的师兄啊,我一直没变,一直就是这样。纵然景天说的不错,可这种命运是没法改变的。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一起修行的事,想当年真是惬意啊……”
云天分和云天为两人神色一黯,似乎也陷入了曾经的记忆当中。
云天空缅怀曾经的记忆,顿然片刻,才抬头继续道,“你们知道当我第一次知道我是煞星转世时有多么吃惊吗?当你们知道我害怕内心的狂暴会颠覆我的一切时,我却继续苦修,磨练心智,牢牢压住心魔吗?我这一生的艰辛痛苦又有谁知道?不断压抑自己,先是压抑成魔,后来再伪装为修道……不过,后来我才想通,原来神魔没有什么区别,有创造就会有破坏,有爱才会有恨,有生才会有死,有高才有低……”
云天空引用道德经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阴阳相伴,神魔相缠。执着于任何一物,那都是片面的。执着成仙,那更是一种极端的谬论,魔又怎样,一样生于昆仑,高于人间,富贵荣华,喜乐无边……两位师弟至今仍然看不开吗?”
“谬论!”
紫微真人一甩长袖,大声斥责道:“阳盛阴衰,万物荣焉。乐多苦少,万灵兴焉。神多魔少,天下安焉。反之衰矣、苦矣、乱矣。这天上地下,芸芸众生,神魔又有多少?神魔喜乐是多,可在这万灵中,不过万分之一,其余众生苦多乐少,苟延残喘于天地之间,做牛做马,浑然不知,浑然不觉,浑浑噩噩被神魔驱使,幸焉?你一叶障目,指鹿为马,口中璀璨如花,却也不过是个引人入魔的魔徒罢了,更添一笔恶业!你自甘堕落,不怪自己,却以天命为理由,如此推卸责任,说出这样的大道理,不害臊吗?”
云天空怔然片刻,没料到一向惜字如金的紫微真人却有如此口舌之利,倒一时为之语塞。旋即他怒上眼角,指着他旁边的云景天气道:“他也不是自甘堕落,沦入魔道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让大家看看你收的好徒弟吧,抢夺魔器碎片,掀起人间混乱,杀人无数,恶业一身!你鼠目寸光,闭关守旧,思维僵化,冥顽不灵。玄云门沦落到今天地步,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众长老顺着云天空的指头看去,发现云景天早已变了模样,一身之前的暴戾之气几乎尽消,一头发光的银丝抖落,沉默如磐石的脸上看起来圣洁无比。
紫微真人回过头来,罕见的失笑道:“大家的确看到了,可大家看到的却是景天不放弃对真理的追求,不放弃对大道的认同,不放弃对内心的净化。他是入魔过,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更何况,他之前的入魔,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由你所做!你到现在还在蛊惑人心,不知是高估了你的能力,还是低估了我们的智力?”
“你!你……”云天空被紫微真人这么一激,饶是他城府深沉如地狱,也不像紫微真人如此能沉得住气,反应过来时又感觉自己低了一截,更加勃然大怒,“放屁!”
紫微真人不给他骂人和解释的机会,像故意气他一样笑道:“你自认为谋略高超,运筹帷幄,能把玄云门弄到这步田地,已经着实不简单了,可是偏偏天不随你愿,让你碰到了我。你每部走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你现在成为这样,也是被我逼出去导致的。你现在又作何感想呢?”
这话反过来又有些云景天的语气,倒让云景天不禁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鼓掌道:“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是云天空的话,一定会被你气死!”
云天空一张脸已经被气成了紫茄子,可听到云景天这话后,不怒反笑:“气死?我可不会被气死,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而我有四块魔器碎片,你有三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从局面来看,似乎已经被我压制的死死的了!”说到这里,颇有洋洋得意的架势。
云景天哈哈大笑:“那奇怪了,我也有四块魔器碎片!”说完,手中一剑一盾相继出现,在淡紫色的气焰中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云天空和身后的随从齐齐一怔,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旋即云天空却狂笑大笑,甚至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他长笑声毕,才蓦地神色转冷,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像是高兴,又像是愤怒:“当年有人把我的魔器碎片加了其他法器,炼化成了斩风和破雷。而你手中只有三块,其中一块是假的!”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当初景天是怎么入魔的,可是你所为?”不等云景天问话,紫微真人这时插口追问。
“哈哈哈!你刚才不是说你算无遗漏吗,把我克制的死死的吗?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要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先求我!”云天空好一阵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说不说随你,反正大家都已经看到了,你的谋略水平也不过如此。”紫微真人口才非同小可,讽刺语气多变,这话中更加带刺。
云天空笑容收敛起来,自得道:“当然是我做的!我用了无数年积攒魔气,将它控制在一定的水平而不让你们看出来,自然有着一套独特的法术。那天在闭关山,我打坐勘察到有人修行一日千里,进境非常之快,却恰好卡在了一个地步不得上去,急火攻心,又入魔之险,于是我善心泛滥,就帮助了他一把。没想到此子当真了得,竟然不抗拒,反而把我身上这积攒多年的魔气一股脑儿地全部吸纳过去,最终竟变成了几乎超越了我的魔子。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不识时务,我当真愿意收他为徒。”
身后一群长老们听的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还是紫微真人判断正确,当年可能云景天就因为修行太过刚猛,陷入一个门槛不得前进后,心魔开始泛滥,这才又被云天空抓住机会,导入了魔气,被天魔附体。追根究底,还是心魔在作乱。
云景天听后,内心不禁愧疚不已。时至今日,想起昔日种种,他才知道自己当年心魔究竟有多严重,只是一直顾着极力修行,却很少反观观心导致的。
这时,最后方的云雷破颓然叹了口气,飞到前面来,当场对紫微真人道:“紫微,师叔误会你了,在这里向你郑重道歉!”
紫微真人眉头微微一挤,头也没回,摆手道:“以后再说,现在揭过。”大敌当前,他还有什么心情在这里说话。
没想到云雷破却摇头苦笑,径直慢慢飞到云紫微身后道:“作为执法堂副长老,我一向自信眼光独到,可是却看错了两人。”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变了模样的云景天,又比较了一番云天空,叹道:“我看来的确老了,既然犯了错误,就得改正。你现在就革我的职吧。”
紫微真人听到这里,古波不惊的目光发生了一丝异样的变化,他扭头注视着云雷破,一字一顿:“退下,以后再说!”
“既然你不革职,那我就自己辞职吧。”云雷破转身看向背后的那长老,刚要开口说话,却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一向慈悲的云雷动声音变得威严,警告道:“师弟,回来,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一起合力才行,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云天分和云天为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识大体,纷纷对云雷破点头。云雷破向来听他们的话,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从今天起……我云雷破不再是执法堂副长老,我愧对执法二字!但现在,我却要用我的行动来弥补过去错误,一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