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奢想到达大脑之前,她被苏木白轻放在沙发上,终于得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在生气。
连星立即弯腰认真去揉小腿,留给苏木白一个头顶。
从小就是这样,犯了错就找件事做得起劲,再不然就转移话题。
“抬起头来。”
无言挣扎几秒,连星还是坐直身子,“怎么了?咦,谁买的书?”
又来了。苏木白无奈,“连星,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被叫全名了,连星自知抵抗无效了,蔫蔫道:“对不起,我不该带别人来你家。”
是不对,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脚怎么扭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他今天偶然撞见她,她是不是到大学毕业也不会告诉他?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不值得汇报。”
苏木白对她的回答颇不赞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大事小事都要汇报,学习上生活中有问题也都要告诉我。我答应了你爸妈要照顾你的。”
那如果我爸妈没有嘱咐呢,你会不会还对我这样好?当然,连星不会这样问,她只是乖乖点头,“知道了,”然后默默转移话题,“不是要帮我拿拖鞋吗?”
苏木白微微一怔,就听她揪着沙发碎碎念:“上次我明明脱在门口了怎么就消失了?不会被谁扔掉了吧?”
“怎么可能?”
苏木白突然的极力否认吓了连星一跳,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直视前方,大步向门口走去了。
夜色渐晚,苏木白点了外卖,和连星一起解决了晚餐。虽是点了足有三人的份,可实际上,他根本没吃几口。
连星惯会察言观色,看他神色冷然,埋头匆匆扒几口饭,就打算溜回房间。
她站起来了,苏木白的话也到了嘴边,他冷不丁喊一声她的名字,就看她后背一颤,停住。
心里满是无奈,她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早可以熟练地探知他的情绪,比如此时,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也明白他在躲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把话咽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我送你的手串呢,怎么没戴?”
“啊,手串啊,”连星松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我收起来了。”
一秒,两秒,身后没有回应。
连星回头,见他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红豆汤,小碗差不多见了底,擦擦嘴吧站起来,“这种东西要养,你如果不戴,就还给我吧。”
“谁说我不戴了?”看他走近,连星下意识就躲,“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别过来了,真不在我身上。”
苏木白举起双手,对着双肩缩在一起的人抿唇低笑,又有点无奈,“我扶你回房间。”
“哦。”连星讪讪的收起不恰当的防卫姿势,双手在身侧垂出硬梆梆的尴尬意味,任由他半扶半搂,进屋。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怂?”
“哎连星你能不能稍微配合点,怎么硬的像块木头?”
连星趴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浑浑噩噩地想,幸福是不是来的突然了点?
怎么刚好她今天来这里,他就今天回来了呢?并且直到假期过完才能结束在A市的工作?
这脚崴的,真是值了!
连星把右脚举起来,盯着膏药晃一晃,笑了,再晃一晃,就晃出一张好看的脸来。
“脚不疼了?”
她赶紧把脚放下来,挠挠头发,呲牙接过苏木白递来的手机。
“你妈妈”他轻声说。
我妈?疑惑着将手机贴在耳边,一句“妈”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一顿轰炸,“你脚崴了?怎么崴的?严重不严重?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这个孩子要我说你多少次才肯听话?总是毛毛躁躁的,脚崴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她苦着脸把手机离耳朵远一点,用嘴型控诉苏木白:“你怎么告诉我妈?”
苏木白摊手,“不是我。”
连星这边也听见了,“要不是年画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啊啊啊,这个年画!
低眉搭眼被妈妈骂了一顿,又被爸爸叮嘱几句,连星又是认错又是安慰又是保证,这才让连妈妈稍微放宽心。抬头,苏木白竟还站在床边。
讨厌,又被他看到这么怂的一面,从小就讨厌在他面前被骂,偏偏十次挨骂有八次他都在,剩下那两次连妈看到他还会再转述一遍。
两人对上眼,苏木白顺势在床边坐下,自然地把手机接过来,“干妈……嗯……好……你也是……干妈晚安。”
他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连星就那么仰头看着,看他和她妈妈说话时唇角微扬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直到他挂断电话,视线飘过来,定定地望着她。
“要不要去洗澡?”
“啊?”连星一时发怔,“我……等下再洗。”
苏木白低头看手机时间:“九点半了,现在就去洗,十点半之前要睡觉。”
权威的家长语气,毫无回旋的余地。
连星妥协,磨磨蹭蹭地下床找拖鞋,刚一低头就看见苏木白的头顶。
他蹲在地上,手里握着她的拖鞋。
太突然,太体贴,连星完全懵了,看着他迟迟不敢动。
于是,一只手握上她的脚踝,温热的指腹轻挨着皮肤,一只脚就被套上了拖鞋。
她盯着他的头顶,持续发懵。
因为在家,头发没有经过任何打理,就那么软软地垂着,她稍一抬眼就看见他后面短短的发根,刚修剪过的样子。
比起出席活动时精心造型的发型,连星更喜欢他此时的样子,干净随意,让人感觉亲近放松。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被苏木白带到浴室,连星看着他调好温度的一浴缸热水,心里温暖又酸涩。
即使亲生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热水在指腹间流过,微烫,她喃喃劝说自己:“连星,停止吧,别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