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正是万籁俱寂,香梦沉酣之时。这时有人飞马疾驰,却是来得蹊跷。谢夏二人连日险遇不断,也不知来者是友是敌亦或者过路之人,二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将兵刃往身旁挪了一挪,心中已是暗自戒备。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光之下已能隐约能看到来人面目。来人一行五人,皆身带兵刃,领头两人身着墨绿长袍,样式看来极为眼熟。谢衣一见那抹墨绿之色,心中便已有数,顺手将横刀执在手里,慢慢站起身来。夏夷则虽不明所以,但见谢衣这般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也跟着站起身来。
谢衣瞥了夏夷则一眼,低声道:“待会若有事,还请夏公子护着阿阮。能走便走。”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来到跟前,领头两人跳下马来,走到谢衣身前十步之外时便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将谢衣上下打量一番,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你就是谢衣?” 谢衣将视线移到他身后,看了另外一名绿衣人一眼,才回答道:“正是谢某。不知尊驾又是何人?”
那绿衣人冷笑一声道:“本座乃流月城太阴星君姜明川是也。”
谢衣沉思道:“太阴星君姜明川?谢某身为流月城破军星君,却想不起来流月城中有此号人物。”
姜明川原本是流月城城主血脉远支,祖上早已没落,除了个头亲族头衔之外,再无长物,也正因如此,姜明川便格外看重这个身份。好不容易靠着这点身份在流月城二十八宿中担任了一名掌管贸易的普通星君,多年来却是籍籍无名。他年岁与谢衣相差无几,谢衣年纪轻轻便做了十四主星中的破军星君,他却直到投靠国师砺罂大腿之后才被擢升为太阴星君,心中不是不嫉恨的。只是那时谢衣已然逃离流月城,自是不知此中因由。
此时姜明川见谢衣态度轻慢,不由大怒道:“少废话!本座奉紫微帝君沈夜之令,前来捉拿叛徒谢衣,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另一名绿衣人此时上前,在姜明川肩上拍了一拍,道:“太阴星君稍安勿躁。谢衣虽然叛逃,但帝君从未褫夺他星君职责。说起来,他的身份可还在你我之上。”
姜明川虽自视甚高,其实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莽汉罢了,否则也不会一直寂寂无闻。此刻被同伴言语挑动,当即暴跳如雷:“呸!他一个不忠不孝的叛徒,有什么身份?贪狼星君莫非竟然是怕了不成?”
那被唤作贪狼星君之人故意叹气道:“他是帝君入室弟子,帝君自幼宠爱于他,我劝你还是莫要得罪于他,不然回到流月城中,只怕帝君也饶不了你我。”
姜明川自觉有砺罂作靠山,平日里早嚣张惯了。沈夜又素来对砺罂多方容忍,想来就算他今日将谢衣斩于剑下,沈夜也不能拿他怎样。遂狞笑道:“哼。好金贵的人儿!当年谢衣刺伤国师之事,至今未曾了结。本座倒要看看,今日本座若是将他伤了胳膊折了腿,帝君要怎么处置本座。”
那贪狼星君见姜明川一意孤行,摸着鼻子讪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姜明川见他懦弱,低声骂道:“废物。”也懒得管他,招呼手下便往谢衣身上要害之处攻来。
夏夷则因谢衣先前便叮嘱他看护阿阮,此时便退到大车之旁,一手将缰绳挽在手中,一手执剑将阿阮护在身后。阿阮早已惊醒,此刻也从车中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姜明川身后的绿衣人,不觉一怔,之觉得那人身形颇为眼熟,好似何处见过一般。恰好那绿衣人贪狼星君转过头来,与阿阮目光对上,竟朝她挤挤眼,笑了一笑。阿阮见他朝自己笑,忙调转头来,将目光放在谢衣身上。
姜明川原本武功稀松平常,投靠砺罂之后,砺罂便传了他“天魔噬心术”,那天魔噬心术乃是极霸道的邪术,通过邪门手法催动自身潜力,令自身功力短时间内骤然提高。此时他催动邪术,一口鲜血呕出,只听得骨骼噼噼啪啪暴涨之声不绝于耳。
谢衣挥动横刀,一片刀影虚实相生,似攻似守。姜明川长剑锋刃在火光映照之下,便如一条毒蛇一般直奔谢衣喉头而来。剑锋之上阴寒之气大盛,这初夏夜间,竟也有了深秋寒意。只是谢衣自幼修习羲和刀法,内力走的却是阳刚炽烈的路子,正好是姜明川气劲的克星。
谢衣冷冷一笑,横剑一封,使了个“粘”字诀,便将姜明川的长剑胶着。但听得两人刀刃相刮嗤嗤作响,姜明川的长剑被谢衣横刀带着竟然摆脱不开。原来姜明川攻过来的阴寒劲力已给谢衣尽数化解。
那天魔噬心术既然号称邪术,果然有几分不凡之处。只见姜明川将腰一弯,长剑往前一探,在谢衣横刀刀身一触,登时反弹起来,解开了谢衣那股粘劲,身形一晃,斜窜出三丈开外,接连打了两个盘旋,方才稳住身形。
谢衣与姜明川过了一招,已知他的功力不及自己良多,他素来宅心仁厚,也不趁机追击,由得姜明川站稳。
姜明川伸手将唇边血痕拭去,冷笑道:“谢衣,本座可不会领你的情。”
谢衣摇头道:“你武功不如我。那天魔噬心术虽能短时间内提升你功力,事后反噬之力却非同小可,你还是不要再用这种邪门内功的好。”
姜明川刚要说话,耳边忽然听得两声惨呼,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看时,却见一只黑漆漆的手掌透胸而过。姜明川两眼圆睁,却是死得不甘不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大车上阿阮一见绿衣人出手,惊呼一声:“原来是你!”
那贪狼星君将手掌从姜明川尸体上抽回,朝着阿阮咧嘴一笑:“可不就是我。你这小姑娘眼力倒尖。”
谢衣不忍见姜明川惨烈死状,扭头闭目道:“他武功稀松平常,贪狼星君何必下此重手。好歹,也是你我族人。”
那贪狼星君将嘴角一撇,道:“我风琊行事,从来只凭自身好恶。破军星君若是看不惯,便与我打上一场,与他报仇如何?”
说话之时,风琊手下已将姜明川及其两名手下的尸身上所佩流月城徽记扯下,又提起剑来一阵乱砍,将尸身面目毁个稀烂。
谢衣摇头叹气道:“人都死了,又何苦糟蹋他们尸身。”
风琊咧嘴一笑:“不毁去他面目,岂不是昭告天下人是我杀的?现在正好将这杀人的罪名着落在你头上了。”
谢衣苦笑道:“这却无妨。只是你们皆是奉了帝君之命前来捉拿于我,你杀了他,怎生向帝君交代?”
风琊闻言大笑,好半天才止住笑声:“谁告诉你我两是奉帝君之命行事的?我与他二人早已投靠国师砺罂。此番要抓你的,不是帝君,却是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