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发生的事情的缘由,若要论起来可以算是萧暮就是这辈子智商的低谷,以至于日后回想起来,她都怀疑自己这天出门忘记了带上脑子。
给陈安良拨完电话,萧暮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按照最坏情况打算,万一陈安良真的是杀人凶手,她是不是应该做一些防御措施。
她像只失了方向的松鼠,在屋子里兜圈圈。其实她也不甚明白自己到底能找些什么东西——最简单、快捷的防身。毕竟,她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于是别墅楼上楼下跑两趟,厨房客厅转三圈,找到水果刀一把、打火机一个、高尔夫球杆一根。
萧暮把水果刀放到自己坐的沙发夹缝里,打火机搁在桌案上,高尔夫球杆握在手中。
思来想去,她去橱柜里找出了一些酒,拔开软木塞,搁在一边。
这些东西都规制完毕,萧暮停下来坐在沙发上,视线扫视着,觉得自己更像是要行凶作恶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情绪紧张,萧暮在心中模拟会见到陈安良会发生的事情,更加心惊肉跳。
萧暮索性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口气咕咚下去,喝完她坐下来盯着门的方向:虽然说是酒壮怂人胆……但是自己这到底是想干什么?陈安良会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吗?如果他真的承认了,自己肯定不可能放任他离开,但是单凭自己怎么可能制服得了他?
虽然最初是想要独自解开心里的疑惑,但真的逼上梁山,必不可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报警电话是不可能拨的,萧暮只能拨邵君泽的电话。然而拨了几遍无人接听,萧暮更加忐忑起来。
明知会有危险,却还留在这里不肯离开,只有一个原因——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跟他当面对质。
与萧暮形成截然对比的,陈安良似乎是有所预料,对于萧暮单独约见自己,他并不慌张,只是有所准备,打车到旧宅,有条不紊地敲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陈安良走进别墅,看了一眼萧暮紧握在手的高尔夫球棍,心情有些微妙地问道:“君泽不在吗?”
萧暮点点头:“他不在。听说你过几天要走了,有些事情,我想问清楚。”
陈安良:“你想问的事情与你自己无关,而你又故意避开邵君泽,你想问的,是关于邵玉成的事情吗?”
萧暮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萧暮的猜测没有错。萧暮按按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我们坐下聊吧。”
陈安良不以为意,信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萧暮紧随着他坐下,想从缝隙里找出之前藏好的水果刀,她摸了半天竟然摸了个空。萧暮视线飘忽,但话语勉强不乱,她神情紧张,面无表情:“我查过医院的录像带,邵老爷子去世的前一阵子,只有你进去过他的病房。我想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陈安良盯着萧暮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有关系。”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说老爷子是窒息而死,但房间里并没有挣扎的痕迹。”
陈安良一手撑着自己的侧额,面色带着几分狰狞的玩味:“如果你真的想置人于死地,其实并没有什么难的。比如邵玉成……他昏迷不醒,没有任何行动能力,我只是拔掉了他的呼吸机插头,几分钟的事情。”
一个人的生死,被他这样轻飘飘地道来,萧暮对上他不屑一顾的神色,只觉得手脚冰凉,她觉得自己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陈安良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你很怕我?”
萧暮:“……”我面对的可是一个杀人犯啊。还是个杀人之后毫无罪恶感的人。
陈安良:“你是觉得,我应该为杀了他表示抱歉跟惋惜?真是不好意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害死我姐姐这笔账,二十年后我再来算,我只觉得太迟。”
萧暮的手机忽然“嘟”了一声,然后手机铃声声想起来。
陈安良警觉地盯着萧暮的手机:“你录音了?你想做什么,交给警方做证据?”
萧暮点开接听键,就听见邵君泽的声音:“萧暮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萧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在旧宅,电话就被陈安良一把抢过去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这一声碎在地上,也把两人表面维持着的虚伪客套给撕裂。萧暮惊得一愣,抄起球棍就朝着陈安良夯过去。
陈安良没躲过,被萧暮打了正着,萧暮一击得胜,第二棍下得干脆利落,陈安良却依然回过神来,架住萧暮的球棍。成年男子的力气自然比萧暮要大很多,两人短暂的抗衡之后萧暮处于下风,在陈安良甩开球棍的一刹那,萧暮也差点跟着被甩出去。她及时抛开球棍想要逃跑。
陈安良丢了球棍,一把抓住萧暮,萧暮回头就咬了一口陈安良抓着她的手,陈安良吃痛放手,萧暮瞅准空隙再往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响起来,没有人有心情去搭理。
陈安良扑住萧暮,抱着她的腿往后拖,萧暮使劲蹬他,终究力又有不敌,被他拖住,一路从门边被拖到客厅里面。萧暮当时根本不知道惊恐,只是在大力搏斗之后觉得整个人都懵掉了:“你要干什么?”
陈安良:“你跟君泽的关系,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你如果不对任何人讲这件事情,把你手里的证据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萧暮被一个强健的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威胁与恐吓的意味这么明显,萧暮心里直发毛。
然而越是被人威胁与恐吓,心里的执念于不甘反而开始爆棚,想起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愧疚感的态度,萧暮更是心头火气,也不知道肝胆中为何忽然迸发出一股雄浑的中气:“我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安良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再跟萧暮客气,尽管萧暮拼命挣扎跟他扭打成一团,最后还是输于武力。
陈安良找了领带把萧暮绑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到她对面:“萧暮,你就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拿了就走,咱们两清。”
萧暮盯着他上下看了半天,一咬牙一摇头:“可我不想跟你两清,你做的这些事情,让警察跟你清去吧!”
陈安良:“你这丫头这个时候较什么劲,你跟邵老爷子素不相识,邵君泽也恨他入骨,我做的事情对你们有利无害,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萧暮:“别在这时候扯什么沾亲带故的,我是跟他素不相识,可是人命关天摆在那里,你的确是报复了他,你迟早也有你自己的报应!”
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萧暮这个时候认起了死理,陈安良见是在拗她不过,从沙发夹缝里找出了萧暮藏住的水果刀,在萧暮跟前比划:“你真的不说,我也只好划伤你的脸了?”
刀锋近在咫尺,脸上的汗毛都能感觉得到冰冷的寒意,萧暮当然害怕,因为害怕,她使劲挣扎着,身下的椅子也跟着一阵阵的颤动起来。萧暮急中生智:“你现在划伤我的脸你以为邵君泽看到了什么都不会问吗!”
陈安良被她这一吼唬得愣住。
萧暮继续说道:“你到时候怎么跟他解释?他恨邵老爷子是不假,可血缘关系仍在,他会原谅你的作为?况且我跟君泽现在的关系,你伤害到我,不是我自大自恋,他总不可能对你没有半点埋怨吧?”
陈安良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才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好……把证据毁掉了。”
萧暮心中忽然产生了更大的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陈安良看了看水果刀,再看了看萧暮:“我本来不想这么干……是你逼我的。”
萧暮骤然明白了陈安良的意图。她瞳孔紧缩,直直盯着他手里的刀子:“等等!”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我告诉你东西放在哪里!”说不动摇是假的,但就这样交给他未免太不甘心,虽然不敢抱有太大希望,但是拖得一时是一时。
“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萧暮:“你先放开我,我拿给你。”
陈安良:“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拿,我拿到后,自然会放开你。”
萧暮咬了咬唇:“带子我没有带在身边,你要拿的话只能跟我回家去拿。”
陈安良:“你别骗我了,如果不在这里,你怎么会约我来这里。你是刚看完带子给我打的电话吧?我劝你还是别拖延时间了,早点拿给我算了,不然被人看到,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你说呢?”
萧暮情急之下随口胡编,竟然被他一下识破,也慌了起来。
陈安良拿起刀,重又指着萧暮的鼻尖:“我敬酒可是都给你吃尽了,你非逼我跟你撕破脸皮?”
陈安良拿起桌上的红酒,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扭过头来对萧暮说道:“你说,如果我找不到证据,索性把这个房子烧掉,不就一了百了吗?”
萧暮:“你简直丧心病狂!这不是你姐姐的遗产吗!”
陈安良:“她人都没有了,这房子,我烧给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