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梦和居第三幢的天台,当杨纯钧听到骆井说他是二十年前害死骆井父母的“控脑者”时,由不得全身一震,脸上陡然变色。
夏石接着拿出了冯默扬的遗赠协议:“这份遗赠协议可以证明,当年****欧阳冰彤的那个‘控脑者’所掉落的怀表,就是你的物品!”
杨纯钧看到夏石拿出遗赠协议,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你已经无可抵赖了!”夏石神色凛然,朗声道,“自首吧!”
杨纯钧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是的,是我干的。”
骆井咬了咬下唇,冷冷地问:“为什么?”
“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杨纯钧目光游离,似乎回想起遥远的往事,“我呀,在第一次见到冰芝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了,甚至在心中暗下决心,这辈子非她不娶。可是,她却对我不假辞色。我苦苦追求了她五年,她却还是不肯接受我。换了是别人,或许早就放弃了,然而我不但没有放弃,反而对她的爱越来越强烈,甚至强烈得有些扭曲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样得到冰芝。”
这些事情,骆井从来没有听阿姨说过。姨父追求了阿姨五年,后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感动了阿姨,两人结婚生子,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跟姨父****我的妈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骆井似乎猜到了杨纯钧当时****妈妈的原因,不禁心中一寒。
只听杨纯钧嘶声续道:“当时,我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我想要占有冰芝,甚至不惜霸王硬上弓,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是我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如果我这样做,冰芝这一辈子就被我毁了,我实在不忍心亲手毁掉我深爱的女人。
“当我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我突然在无意中发现,冰芝的姐姐欧阳冰彤,跟冰芝长得十分相似!于是,我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恶魔的想法:我可以占有欧阳冰彤,在占有她的时候,把她想象成是冰芝,这样既可以满足自己和冰芝亲密接触的欲望,又不会真正伤害到冰芝……”
骆井双手紧紧握拳,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身体因为激动和气愤而颤抖不已。
眼前这个人,并非把自己养育成人的姨父,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
她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杀死,剥其皮,饮其血,以解心头之恨。
杨纯钧低着头,不敢直视夏石和骆井,低声续道:“我犹豫了好几个月,最终决定付诸实行。那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了。我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冯老师的怀表,我希望冯老师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我****欧阳冰彤的事不被发现……”
“放屁!”夏石忍不住怒骂,“你觉得你去做这种禽兽不如的龌龊之事,你的老师还会保佑你?你他妈脑子有病吗?”
杨纯钧吓得不敢说话。
夏石“哼”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把欧阳冰彤叫到玉祥宾馆去的?”
杨纯钧战战兢兢地说:“是这样的,我知道她有个名叫吴珊的朋友,每次失恋时都要死要活,并且找欧阳冰彤哭诉。那天晚上,欧阳冰彤在百货公司上晚班,于是我在一个电话亭里打电话给传呼台,假扮女子的声音,说我叫吴珊,因为失恋了,不想活了,现在在玉祥宾馆某个房间,服下了大量安眠药,想要在死前再见欧阳冰彤一面……”
竟然如此利用母亲的善良?骆井听得咬牙切齿。
“欧阳冰彤来到玉祥宾馆后,发现‘吴珊所在的房间’的房门虚掩着,于是匆匆走进去。当时我躲在门后,她一进来,我就用沾有麻醉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嘴巴。接着我便把她抱到床上……她……她真的和冰芝长得十分相似,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在我面前的就是冰芝本人。于是我开始和‘女神’融为一体,我还用摄像机拍下了这个过程,以作留念……”
“够了!”骆井忍不住纵声叫道,“别再说了!”
杨纯钧低下了头,嘶哑着声音道:“阿井,对不起……”
“对不起?”骆井冷笑一声。此时她的心中愤怒到了极点,脸上的愤恨表情逐渐转变成阴冷。
“那一个多星期以后,你为什么要去找骆威,把你所拍下的欧阳冰彤被****的过程给他看?”夏石厉声问。
“我……我……”杨纯钧结结巴巴。
“说!”夏石喝道。
杨纯钧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地道:“那……那是因为当时在我完全陶醉的时候,欧阳冰彤她……她忽然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我大吃一惊,马上穿上裤子,狼狈逃跑。我……我不确定欧阳冰芝有没有看到我。我想,如果她真的看到我,她会不会把我****她的事告诉她的妹妹冰芝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完了,冰芝将会恨我一辈子。
“我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好几天,终于决定把我当时拍下的影像拿到欧阳冰彤的老公看。最后,就像我所想的那样,她的老公以为她出轨了,一气之下,杀死了她。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对她做过的事了……”
“人渣!”骆井歇斯底里地怒斥道。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伤害无辜的人(这个人还是他所深爱的女人的姐姐),然后,又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杀死这个已经遍体鳞伤的无辜者!
骆井从来没有想过,人,竟然可以险恶到这种程度。
骆井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八岁时就失去父母,走上一段崎岖曲折的人生,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渣精虫上脑!
“走吧,跟我回公安局再说吧。”夏石向杨纯钧走近了一步。追查多时的“控脑者”,今天终于要被他绳之于法了。
然而杨纯钧却似乎没有听到夏石的话,只是偷瞄了骆井一眼,幽幽地道:“阿井,看在你阿姨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的分上,你要好好照顾她。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永乐,他也是无辜的,希望你不要把对我的仇恨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逐步接近天台的边沿。
夏石瞧出了不对劲,想要走过去,却听杨纯钧喝道:“不要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就在此时,夏石和骆井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叫声:“爸!”
两人不用回头,便知道此时站在天台门口发出叫声的人,便是杨纯钧和欧阳冰芝的儿子杨永乐了。
……
十分钟前——即夏石和骆井刚走出401室、准备前往天台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杨永乐收到了妈妈欧阳冰芝的电话。欧阳冰芝告诉他,她刚才在市场遇到了邻居曹太太,曹太太说她的儿子从美国回来了,今天中午想请欧阳冰芝全家人喝茶,欧阳冰芝打电话给杨纯钧,想叫他早点儿到附近的聚贤轩酒楼排号,然而杨纯钧没有带手机,所以最后欧阳冰芝让杨永乐到天台去找杨纯钧。
杨永乐不情愿地起了床,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来到天台,却看到爸爸杨纯钧退到天台的边沿,而夏石和骆井则站在他的前方。
“不要过来!否则我跳下去!”
“爸!”杨永乐吃了一惊,快步走过去,着急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然而当他来到夏石和骆井的身旁之时,杨纯钧却喝住了他:“不要过来!阿乐,不要再向前走了!”
杨永乐停住了脚步,满脸疑惑:“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杨纯钧凄然道:“阿乐,好好做人,千万不要做错事。”
“杨纯钧!”夏石朗声道,“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有勇气死,为什么没有勇气承担错误?跟我回去自首吧!”
杨永乐不解道:“表姐夫,我爸怎么啦?你要抓他?”
夏石轻轻地吁了口气:“嗯,他做了错事,要接受惩罚。”
杨永乐怔了一下,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夏石的双脚,对着杨纯钧叫道:“爸!你快走!你快走呀!”
杨纯钧无动于衷,轻轻地摇了摇头,黯然道:“阿乐,我不会走的,你别做傻事了。”
“这……”杨永乐有些泄气,慢慢地放开了夏石的脚。
杨纯钧凄然一笑:“阿乐,代替我好好照顾你妈,帮我跟她说,可以和她结婚,和她一起生活几十年,还生下了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儿子,真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
杨永乐此时已觉察到父亲想要跳楼自杀,突然一跃而起,快步跑向杨纯钧,想要把他拉回来。
杨纯钧快速转过身子,猛地跳出天台。
眼看杨纯钧就要坠楼而死,夏石一把抓住了骆井的手,与此同时静止了时间。
霎时间,除了夏石以及触碰着夏石的手的骆井,所有一切都静止不动了。
此时,杨纯钧在距离天台的边沿两三米处的空中,尚未下坠。
夏石跑到天台边沿,伸手想把他拉回来,却够不着。
于是他回头对骆井叫道:“快!看看天台有什么工具可以救他!”
他说罢指了指天台的左边:“你找这边吧!”
没等骆井答话,他已跑向天台的右边,开始寻找工具。
骆井也转过身子,漫不经心地走到天台左边,只见这里放着一些盆栽,此外还堆放着一些杂物。
忽然,她发现那堆杂物中有一个箱子,箱子里放着一根绳子。
这根绳子可以救杨纯钧!
只要把绳子的一端绑在夏石身上,另一端绑在天台边沿的水管上,然后夏石跳出天台边沿,抱住杨纯钧,如此一来,在时间恢复后,虽然两人都会下坠,但最终会被绳子拉住,不会坠楼,而接下来杨永乐和骆井两人合力,就能把他俩拉上来。
骆井伸手刚想去拿绳子,却忽然心中一凛。
我真的要救杨纯钧吗?
救了他以后呢?
他是杀死骆井父母的真凶,然而他却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对骆井的爸爸进行控脑,导致他在杀死骆井的妈妈后因为内疚而自杀。
而目前的法律对于这种异能犯罪,根本没有相应的规定。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刑法,根本无法把杨纯钧定罪!
只有他死了,骆井才能为父母报仇!
想到这里,骆井把心一横,拿起了另一个纸箱中的一件旧衣服,盖住了那根绳子。
此时离时间恢复只剩下不到十秒的时间了。
“有找到可以用的工具吗?”夏石在天台右边没有找到救援工具,此时他一边跑向天台边沿,一边向骆井朗声问道。
“没有。”骆井语气阴冷。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子,紧紧地盯着杨纯钧,并且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爸,妈,安息吧。”她在心中默念。
就在此时,时间恢复,骆井亲眼看着杨纯钧往下直坠。
“爸!”恢复了行动的杨纯钧突然大叫一声,接着竟然腾空而起,整个人跳出了天台的边沿!
一切突如其来,夏石和骆井马上跑到天台边沿,探头一看,只见杨永乐在坠楼的过程中,身体摇摇晃晃,一直在试图抓住杨纯钧,但没有成功。
转瞬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杨纯钧已经坠落在地,脑浆迸裂。
这个恶贯满盈的“控脑者”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至于紧跟着杨纯钧跳出去的杨永乐却没有坠楼。
他在二楼的位置停住了,身体漂浮在空中。
夏石讶然:“什么情况?”
骆井已经明白了:“他也是异能者,遗传了他爸的异能体质,他的异能是飞行。”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拥有异能,刚才在情急之下才爆发出体内的异能?”夏石猜测道。
“是。”骆井表示赞同。
此时只见杨永乐缓慢地下降,最终降落到地面,接着跪倒在地,抱着杨纯钧的尸体,失声痛哭。
无论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但在杨永乐心中,他却始终只有一个称谓——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