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洁看着牟言被120拉走，僵立不动，顾卫理最后瞥她那一眼中透着无奈和难过。
叶佩兰和季荣扬担心地看着救护车远去，再回头看到女儿冰冷的脸，不知道女儿到底想些什么，刚才他们一直推着女儿，希望她也跟回西京，她和牟言真的需要打开心结，无论怎么样，女儿现在的样子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可季洁就像被钉住似的一动不动。
叶佩兰从他们刚才的话中听出一切似乎与大女儿焦若琳有关，虽然不过是些只言片语，却也大概猜测到了前因后果，她没敢问季洁真相，兀自自叹自哀自己的过错。
季洁回到房间，坐在床头看着窗外，没有任何思绪，完全被抽空了。
……
凯文走出病房，脸色严肃，责备地瞥一眼顾卫理，“你怎么没有看好他？”
顾卫理自责万分，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大事，大概是剧烈运动造成的大脑缺氧，他这里，要特别小心爱护的。”凯文指了指头。
牟言突然昏迷，顾卫理打海青县的120，像海青县那样的小城，医疗设施落后，顾卫理是不会让他在那里接受治疗的，当机立断，出重金一路急救灯闪着将牟言送回西京凯文的医院。
听完凯文的话，顾卫理才放心下来，他走进牟言的病房，不禁后怕，万一再有什么事，他怎么担待得起，又怎么对得起牟言。
正看着病床上的牟言，手机响了。
焦若琳给牟言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心下狐疑，随即就想到是不是他又出了什么事，打电话给顾卫理寻问。
没想到，果然被她猜中了，便匆忙赶到医院。
医院牟言病房外的走廊里顾卫理正在等她。
“是有话对我说么？”焦若琳看顾卫理的神情就猜到了。
“焦小姐，你和言少还有可能么？”顾卫理为牟言着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个旁观者不想再无动于衷。他不想再看牟言受折磨。
焦若琳被他突然一问，不禁眼神黯淡，怅然地说道：“我已经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了，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好起来，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你我都知道，就算不是救你，他早晚也要面对这一关的。”
焦若琳抬眸看着顾卫理，“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卫理看着焦若琳的眼神犹豫，他知道若是他说了什么，牟言醒过来会怪他，可是不说，他又不忍看着牟言在她们姐妹之间徘徊，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他都认为季洁是牟言最终的幸福，焦若琳注定今生是牟言生命中的过客。
“那就不要给言少希望。”顾卫理严肃地说。
焦若琳看了顾卫理好一会儿，不明就理，“我可以看看他么？”
顾卫理让开去路，没再说什么，焦若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可走才走了几步，她又过头，看着顾卫理说：“你还有话要说是么？”
顾卫理没想到她们姐妹俩都那么聪明，内心的纠结终让他保持沉默。
焦若琳进病房看牟言，他亦如往日那样平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言，你要好起来。”坐在他的病床前，焦若琳千般滋味，顾卫理的提醒回荡在脑海，杨明和小若的脸也同样不断的闪现，是的，她的确不应该情牵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她和他早在十二年前就结束了。
走出牟言的病房，顾卫理仍然坐在不远处，眉心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
“是在等我么？要不要把没说出来的话说完？”焦若琳走到他身边，洒脱地拉了拉肩头要掉落的包带。
顾卫理仍然有些犹豫，可是，他们还是去了凯文医院对面的那个咖啡馆。
“有些话，说出来，言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是不说，他就会把自己封存在那个死角中一辈子。他的前半生一直为牟氏而活，我希望他的后半生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顾卫理意味深长地说着。
焦若琳也听得认真，垂眸搅拌咖啡，点点头，“你希望我离开他是吗？”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不能给他将来，就离开他，不要再让他混乱下去。”
“混乱？”焦若琳不解地挑眸看着顾卫理。
顾卫理喝一口咖啡，稳下心神，终于将遇到季洁前后，所有牟言和牟言不断在寻找与她相似女人的事讲了出来。
焦若琳没有想到，他们分手后的十二年，牟言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想到她对他所有的恨原来那么可笑，他那么深爱着自己，焦若琳眼底氤氲朦胧，感叹世事弄人，有缘无份，可是当顾卫理讲到季洁时，焦若琳不由得浑身一震。
“你，你说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卫理。
“是的，最初言少看到她时，人就得很奇怪，后来经过我的调查才知道，季洁和你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这个结果同样让焦若琳惊讶：“你是说，牟言早就知道季洁是我妹妹？”她不确定地问顾卫理。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季洁为什么知道了你是他的初恋。”顾卫理想了很久，他想最大的可能就是牟言告诉过季洁，他曾经有个初恋女友，只不过，季洁应该不知道那个初恋是她的姐姐。
焦若琳脑海中浮现出事那天季洁强烈的反应和她眼神中的绝然，她以为那只是因为母亲的谎言，却不知原来当时季洁受到多么巨大的打击，心头莫名地痛了一下，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形之中竟然给那个善良活泼的妹妹如此大的伤害。
面对突然灌入脑子里的信息，焦若琳怔怔地回不过神。
“季洁失去的孩子……”
“是言少的。”
焦若琳心痛地闭上了双眼。天啊，世界翻云覆雨，竟是这般无稽。到底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她们的身上？
“我懂你的意思了。”焦若琳怅然说道，“我不会再出现在牟言面前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给言少希望，我希望他不是因为亏对你补偿你而选择你。”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也知道焦若琳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他不想为难她。
“何况……”顾卫理挑眉看着焦若琳，“何况，我希望你能帮他们。”这有点残忍。可是，顾卫理觉得这件事必须由他们三个人一起才能打开心结。
“我也不要他补偿，再说也没什么好补偿的。”焦若琳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沉默可以让混乱的心变得清澈，忘不掉的，不能忘的，就让它在心里占据一个位置，而不是全部，焦若琳明白这个道理，前段日子自己的彷徨和动摇不过是一时的恍惚，最终生活不是梦，她已有属于自己的轨道，喟然轻叹间，她幽幽问道：“我能帮他们么？”
“能！”
焦若琳走在回家的路上，千思百转，想了很久很久。重新面对她的母亲，对她来说的确有些困难，可是要去见季洁就一定会见到叶佩兰。最终，她还是给夏小雪打了电话，问夏小雪要季洁的电话号码。
“喂？”
听到季洁的声音，焦若琳沉默了半秒。
“喂？哪位？”季洁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又问了一句。
“是我，焦若琳。”
电话两端瞬间静默，彼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最后，还是做姐姐的焦若琳先开了口，“我想约你出来谈谈。”
季洁仍然沉默，她不知道要对焦若琳说什么。
“明天，我去海青县找你，到了再给你打电话。”焦若琳继续说，见季洁没有拒绝，她只当是默许了。
姐妹之间的电话短短的就结束了，可放下电话后，彼此都心事重重，到底到了这样的时候。
她们从没想过，连接她们的不止是她们的妈妈，还有一个男人。
姐妹两个人都想到了她们初次见面时愉快的情景，季洁喜欢焦若琳，焦若琳也同样喜欢季洁。尽管那时候，焦若琳就知道了季洁是谁，但她仍然喜欢她，为了不影响她对父母的感情，她试图将一切埋在心底。
谁又能料到造化弄人，事情竟变到这般田地。
季洁可怜姐姐没有母爱的童年，但是，牟言初恋的身份，让她耿耿于怀，她不知道焦若琳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到自已面前，可两个身份都让她难以面对。
这一夜，她们都对着月亮思量万千。
他曾是那光芒万丈的月亮。
此刻，月光水银似地淌进牟言的病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在痛苦的挣扎，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病魔或许是上帝的惩罚，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牟远也曾去看过季洁许多次，季洁对他避而不谈她与牟言之间的事。牟远只觉得季洁在那次事件之后变化很大，变化又一定与他们去救的女人有关，可是谁也不给他答案，听说牟言去找季洁后坐着救护车回来，他只有无奈的叹息。
真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折磨着他们兄弟，又不放过那对姐妹，世界被一张无形的网收得紧紧的，越来越小。
牟远去找顾卫理寻问详情，他是真心真意地关心大哥和季洁的感情，他不想看到落莫的季洁，也不想看到没有灵魂的大哥。
顾卫理只说：“相信他们会好的。”便没再多说什么，他心中忐忑，不知道今天他和焦若琳的一番谈话又会给他们的感情带去什么样的波澜，他只希望会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