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与长公主的婚事,是离素素传出去的。
离素素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外面披着白色的貂皮毛领披风,未施脂粉,看上去洁白无暇,像一朵优雅的百合花。
“一个全无身份全无来历的人,会在短短两年内爬上摄政王的位置,成为辅政大臣之一。你以为,只是你那个区区的罪名,就能把他打压下么?”离素素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不听内容,根本想象不出她在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我早就说过,对于贺兰雪,只能拉拢,不能打压。”
离若撇撇嘴,颇不服气道,“皇姐不过是自己喜欢他,何必找那么多借口。你若真喜欢他,朕立刻放了他,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娶你,何必还要玩那么多曲折。”
离素素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若儿,在皇姐心中,谁也比不过你。贺兰雪虽然不错,但他若是威胁到若儿的皇位,姐姐照样能让他生不如死。姐姐这番顾忌,是为你着想,你懂也不懂?”
离若不吱声,端着茶又品了半日,冷不丁地冒了一句,“你说,那个安盈有什么好?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样貌比不过皇姐的十分之一,气度地位更不可同日而语,贺兰雪为什么会单单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在堂上承认与她的关系?”
离素素听到这个话题,脸色已经冷了几分。
“就算他之前中意她,之后,只怕也不会了。”她自语般说着。
任何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是有洁癖的。
她就不信,贺兰雪见到了那一幕后,还能对安盈死心塌地?
他放她走,便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朝堂上的那一幕,离素素倒没有放在心上:贺兰雪只是不想应承这门婚事,所以找到的借口而已。包庇罪名,总比当朝抗旨好一些。前者好歹需要调查,可以为他争取时间,而后者,离若完全可以抓到这个辫子,当场将他判以极刑。
不过,她得让贺兰雪好好地吃一番苦,再将他放出,施以柔情软意,一定让他就范。
月底的婚礼,离素素势在必行。
而在离若心里,他根本不考虑放过贺兰雪。
他恨他。
恨他的强势,恨他的嚣张,恨他抢走了所有人的心。
“也许,该去授意他们在饭菜里加点什么,提前送他走了……”离若暗暗地想。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都沉默了下来,慢慢地饮着茶。
那株晚开的菊花,在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褐衣太监的脚步很快打碎了御花园的宁静。
他快步跑了来。
离若与离素素一同抬头望向他,太监各自三尺的距离,便甩着袖子跪了下来,叩首道,“陛下,长公主,安盈来投案了。”
两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她正跪在殿前,要求见陛下。”太监又道。
离若已经站了起来,大步朝宫门走去。
离素素紧跟其后。
巍峨的宫门前。
琉璃碧瓦,红的墙,青石做路。
安盈一身单薄的长衫,孤零零地站宫门正中央的地方。
过堂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
眼神却一直坚定,清澈见底,如一汪吹不皱的湖水。
离若快步赶来,停在她面前。
他看着她,有点不可思议,又觉奇怪,“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投案。”安盈淡淡道,“也来证明,贺兰雪并没有包庇我。我已经回来。”
她不能成为别人对付贺兰雪的借口,她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她必须与他并肩,纵然不能在他之前,却也不能在他之后。
离若挑眉望着她。
“陛下见到钦犯,怎么还不抓人呢?”安盈微笑,伸出手去,盯着离若的眼睛,道,“还是,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离若的眼睛敛了敛,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转过脸去,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收监!”
离素素赶来的时候,恰恰看到被士兵傅住双手的安盈。
她走过去,越过离若,走到了安盈面前。
那件事后,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安盈。
奇怪的是,那件事对安盈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她的眼神依旧清澈,神色依旧淡然。
这让离素素很是恼火。
她们站得很近,安盈静静地抬眸,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忽而发现,她并没有初见时那么美得惊人了。
她不懂她眼中的怒火,却只是傲然地回视着她。
平静的目光,隐藏着不可轻忽的力量。
离素素突然勾起了她的下巴,有点不顾形象。
她一点都不出众,她看着安盈,心里想:这个安盈,长得一点也不出众。
既不聪明,也不漂亮。甚至有点傻气。
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却如此挑衅着她的地位,如此牵动着贺兰雪的心,在经历了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后,依然清雅高贵地站在这里,不屈不饶,骄傲而淡定。
离若诧异地看着皇姐的表现,看着面前这两个女子。
一个美丽端方,华装丽服。
一个平凡安静,形容狼狈。
可不知为何,这种对比刺到了离若,那个明明微不起眼的人影,比任何人,都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贺兰雪的心上人?
他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着安盈的侧脸,心中暗想:她便是贺兰雪唯一的弱点。
“将她带下去。”离素素终于松开安盈的下巴,退后一步,淡淡吩咐道。
士兵领命,牵着绑在安盈的绳子,将她引了下去。
直到她走出很远,离素素的胸脯依旧起伏个不停。
“皇姐。”离若突然有点可怜自己的姐姐了,凑过去,关切地唤了声。
离素素恍若未闻,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微笑来,“她既然有胆子来,我就让她终生后悔这个决定。”顿了顿,西离长公主又仪态万方地转过身,和气地吩咐下人道,“既然安盈已经投案了,摄政王也该放出来了,今晚宫里设宴,本宫要给摄政王压惊。”
离若有点呆愣地看着离素素变了几变的样子,忍不住担忧起来。
也许皇姐对贺兰雪的感情,已经不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可放可收了。
是夜,皇宫大宴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