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万家寨,通往外界的路和来时一样。
娵音早早将自己包了个密不透风,斜觑了殷司一眼,对方身着万家寨特有的布料做的衣服,没有她装扮得那样严实,却从容冷静,镇定自若。
娵音恶意地想,等下让他在水里多待一会儿,看他是否还是这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顺利渡到淮河,娵音与殷司分道扬镳,急急赶往平宁郡主府。听说皇帝有意将她许配给护国大将军纵武,用意自不必说。
娵音在万家寨待的时候,时间是静止的,等于是她回去以后,耽误的不过是短短一瞬消失的时间,以及赶往平宁郡主府的路上时间。
平宁郡主府热闹到了极致,青涟昶亲自驾到。有平宁郡主府的侍女将殷司编造的理由禀告给青涟昶,手心尽是汗。这理由未免也太扯了。
谁知青涟昶似讥嘲似愕然了一阵,关切道:“茹儿病倒了,朕甚感忧心,小锅子,还不多赏些人参给郡主?”
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弱柳扶风地走来,手腕上一排整齐的金镯子金光闪闪,却衬得她更加纤瘦,眼神黝黑得吓人,她痴痴开口道:“别啊,父皇,听说近日工匠又开山凿石出金子,赶制出一种纯金,色泽纯正,品质优良,茹儿这心都——”
少女极快地瞄了青涟昶一眼,抿唇低笑道:“父皇懂的。”
青涟昶无奈扶额,要说这平宁郡主有时也傻得可爱,在场诸多贵族少年、青年,任谁也想得到青涟昶是在给她挑选驸马,她偏偏闹了这么一出,让对她尚抱有几分幻想的世家公子频频摇头。
电光火石之间,青涟昶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是故意的?她的容色身段都不算太差,然,行为的殊于常人,掩盖了她的其他特征,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差点为之迷惑。
娵音头疼。什么许配给纵武?这分明是场相亲宴!说不定青涟昶人选都定好了,这样只是个形式。侍女和她解释,原来的确是青涟昶要将她许配给纵武的,但又投入来到平宁郡主府,要求亲自为她挑选夫婿,末了,侍女叹一句君心似海。
娵音翻个大白眼,这侍女形式看多了吧。青涟昶这么做明明是疑心病复发,来她这儿找药了。
娵音摆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的笑迎上青涟昶,知礼地在他身侧三步外停住,好像才发现一屋子的人一般,瞪大眼问:“父皇,这些是谁啊?”
“茹儿,你年纪也不小了,父皇想给你找个好夫婿。”
娵音腹诽:本姑娘芳龄十八,很老吗?面上却是羞涩地望了青涟昶一眼,“但凭父皇做主。”
她与青涟昶眼神相触,被强烈的探究意味包围,好整以暇地照单全收。
青涟昶愣了愣,刚对上视线时,她的眼中似有什么凌厉一闪,随即消融在一片清澈如水中,不见踪迹。他坚信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她的眼神诚挚,不值得怀疑什么,确定了的青涟昶对她的态度和缓许多。
松了口气的娵音略一侧身就看到了霸气侧漏的纵武,身边照例无人,陆吟松也来了,在座席上朝她打招呼,甚至纪沉、于乐也来了,不值得她的真实身份,以为就是个拜金郡主,扫了一眼就懒得再看第二眼了。
对于娵音来说,这个殿上只要没有那人,就没什么不同。她所惧的不在,便没多少难的。
安静的一隅,一人静静凝视着她,唇角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她四处张望什么呢,总不会是在找他吧?
娵音放弃了搜索,安坐席上。
“茹儿,可有中意的?”青涟昶慈祥地问。
娵音偏头,认真地想了想,傻笑着问:“你们有金子吗?”
世家公子疑惑点头,觉得她问的问题不是个问题。只要有点家世的都不可能一穷二白,金子银子什么的不会少,平宁郡主此语有何深意吗?
娵音气壮山河地扬手一指,“嗯,那你们都不错。”
都不错?
世家公子们发蒙,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娵音的想把他们一锅端了。
青涟昶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拜金女的算盘打得倒好,嫁给所有人,然后所有人的金子就都是她的了,只是在场的世家公子也不乏能人,她能驾驭得了吗?
果然,叶家少爷起身,周正一礼,开口:“敢问平宁郡主生辰几何?”
娵音摇头,一副不可说的神情。
那少爷接着道:“敢问平宁郡主芳龄几何?”
娵音“娇羞”地低头,含笑微嗔:“这个,本郡主的夫婿自会知晓,叶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嗯?”她掀掀眼帘抛个媚眼。
所有世家公子齐齐一抖,叶少满脸通红,败给了她。这等公然调情的本事,他自认不及。
在一隅的那个人,执着酒杯把玩的手几不可觉地微微一顿,恢复稳定,随即他敛了眸光,眼神含笑,带着些危险的笑意。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调情本事,青楼妓院还是小倌馆?
接下来,世家公子拒婚的理由千奇百怪,娵音披荆斩棘。钱正儿子连拒婚理由都懒得去编的周全,“我有病。”他就这么坦然地自损,看她能说什么。
“我有药!”娵音气壮山河地应。
到周振兴之子周亭序时,他更直接地嚷嚷:“我不举!”
娵音一挺胸,喜笑颜开:“我让你举!”
那公子脸色大变,一张小白脸都快成了一张小黑脸,差点栽倒了。
纪沉觉得看别人反抗挺好玩,至于他自己,已经想好了办法,就说自己金子花完了,对方百分百放过他。于乐也很淡然,他老爹名声那么正,定不会允许自己娶一个拜金女有辱家门,这事就不该他操心了,他只要好好记录今天的事,充实自己的史书小册子就够了。
全场陷入寂静,所有人自动向威武的郡主大人认输,郡主大人凯旋而归,睥睨着她的裙下之臣们。其中有一道如炬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着她,她顺着那道视线望去,脑袋一炸。
怎么会是纵武?!
他认为她有几分意思,于是沉默着没拒婚,若他说了,娵音是一定会同意放过他的。
娵音暗悔,这么女王的个性在纵武面前展现,着实不妙。比如现在,他的眼神就充满了占有欲。
娵音讪讪地收回目光,“不胜娇羞”地低下头,絮絮道:“其实啊,真要说心仪的,本郡主倒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