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伸手拉过一旁侍候的看座中的世家公子看得正欢的花痴宫女,把人家带得一个踉跄。
世家公子齐齐叹了口气,做出不忍直视的表情,默默转过头在心里咕哝:“拜金女忒不温柔了。”
娵音不因这种反应失落什么,这本就是。唇边挽了个浅浅的笑,带点调侃,带点狡黠,转过头的世家公子自然是看不到的,对她放松了警惕、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青涟昶也看不到,唯有那一隅那一人将那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将酒杯里他特意嘱咐人换成的茶徐徐饮尽。
待得饮尽,她的笑意也收敛了,留下痕迹的只有悠回的茗香,不散。
再一眨眼,上座的那个少女依旧那副骄奢粗俗之态,踹了侍女一眼,低声喝了句什么,侍女忙不迭离开大殿,过一会儿端来笔墨纸砚恭敬地奉给娵音,娵音这才满意地点头,故作威严地扫了眼侍女,侍女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退下。
提起笔,娵音没有立即就写,转了转笔尖,蘸了些墨,一边扫视众世家子弟,一边转笔。
由于世家公子的遗传基因都不错,一个个唇红齿白衣冠楚楚的,娵音看得“目不转睛”,目光如狼似虎,墨甩到衣袖上也浑然不觉。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功课平静下来的众公子们再次心生恶寒,齐齐转头。
此女,甚不能忍!
这次,她没有偷笑。她感觉自己在被监视着,虽没找到源头,但总归心有不安。于是她又扫了扫在座公子,方施施然提笔欢快地写下了几个字。
青涟昶饶有兴致地赏着呈上来的宣纸,好奇她会选出哪几个人,毕竟小女儿心思谁都不愿直说嘛。
那字在远处瞧着,是那么回事(反正就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团,谁知道写了什么?),随着越来越近,他越发觉得不对,稍近些看时,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还勉强看得过去(能看到的也就大致轮廓),等他再一看逼至眼前的字,差点一个趔趄从主座上跌下来。那不是惊喜或者惊艳,而是惊吓——
那些乱糟糟的无数墨团子的东西是什么?
他强迫自己平静,然后淡定道:“茹儿的字不太突出,多练练的好。”那句话怎么听都有股僵硬的味道,只是没人拆穿罢了。
众人彼此间互通眼色,知道能让皇帝陛下有这种反应,那字大概是非常惊世骇俗了。
僵硬观察着青涟昶的表情动作,也觉得他忍得很辛苦。当皇帝真不是个好差事,要喜怒不形如色,要玩君心似海,还要忍受一群坑爹货的卖傻。
众公子神色惴惴不安,紧张地盯着青涟昶手中的名单,极力搜索让自己落选的理由。
青涟昶看了一会儿,眉心皱起,好一会儿才舒展开,略带好笑地瞥过席间几人道:“护国大将军,周家少爷,纪沉,于家少爷。”这几人出乎他的意料,但一想到名单上的内容,他就很无语了,有笑场的冲动。他先前没有念是因为看不懂她写了什么,看清以后则得控制好面部表情才能开口说话。
众公子一头雾水,同时庆幸自己落选。被选中的几人除了周家公子周亭序气得不轻,皆安之若素,似乎要赴的只是一场酒宴。那张名单反而被所有人忽略,几经辗转落入了一隅之人的手中。
修长的手指轻轻拾起那名单,那人眼中不过掠过了一瞬的困惑,随即转为了了然与一种奇异的笑意。他随手折起放好,名单上的内容已浮现在心底——纵武的“纵”字写成了“粽”,“武”不会写,画了一柄形状类似树杈上去滥竽充数。周亭序的“周”字写得像个“月”,青涟昶是通过此字后面附带的一幅名叫《兰亭集序》的卷轴,正好折合成“亭序”二字,判断出这是在场的叫做周亭序,也就是礼部侍中周振兴,哦不,是踩着上司钱正的头,一跃成了礼部尚书的周振兴的嫡长子周亭序。
此人在锦安是出了名的纨绔少年,不过如果欺负自己的“宝贝”茹儿,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正好敲山震虎,让某只蠢货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纪沉二字倒是写得正常了些,字却难懂。于乐的“于”是正常的,后面跟着画出的大笑脸代表了“乐”。这两个人放在人堆里很难发现得了,真不知娵音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算了,各花入各眼,他老了,对这些风流逸事早已失了幻想,只要不是太过显赫的纵武,或者身份卑微的纪沉,他都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