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笛八月份跟一群驴友去了云南贵州,浩浩荡荡地逛了大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才没几天,跟年夏说她就要去北京参加培训了,要半年时间。年夏知道她一直想做软件运维类的工作,也佩服她的勇气。但是之前计算机专业放下这么些年了,再去找这样的工作太难了。前几个月面试了几回,被人力资源部的人各种嫌弃。“你说多气人!说我年龄这么大了,又未婚,没有经验,没有办法接收呢。那你喊我来面试什么劲啊!”年夏说这样缺少基本职业素养的人怎么混到HR队伍的,也是陪着她着急。
这次的培训是国内企业管理软件巨头旗下的企业大学办的,缴了一万多块的学费,还要去北京学习半年。但是优势是毕业了可以优先分配到集团旗下的各个事业部。年夏觉得值。
简笛坐高铁走,年夏在上班,况且她也不喜欢送别人走。送人总是凄凉的,总觉得自己是被留下的一个,惆怅又无助。人有的时刻会奇怪地脆弱。
“简小满去了北京。我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她说。
“有我。”他回。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他说下午到南京应该比较早,可以陪她晚餐。他说话向来谨慎,她又期待起来。临下班,却发来微信说:“客户一定要让留下吃晚饭,没能辞掉。飞机改签了。”她气恼的很,就叫上部门所有同事去狮子桥吃北京烤鸭。
这一月部门同事跟着她做各地店铺的换季促销方案,每天总是加班。一直想着犒劳大家。吃到八九点钟,他终于说:“落南京了。”
年夏依然不理他。挨个送走同事后,她去中山北路上一家咖啡馆窝着。他打电话:“我到酒店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中山北路。你来。”
“中山北路哪里哦。”
“不确定。乱走着。”
“我过去。”
二十分钟后,他出现到她眼前。惊诧地看着他,心突突地跳。这人比五月天里见着又养眼几分,头发剪短了些近乎平头,面若冠玉,唇若涂朱。年夏垂下眼帘克制了下,轻声说道:“怎么找得到?”
“唔,你说你喜欢中山北路上一家故事咖啡馆。”
继而又说:“走吧。”帮她拿起桌上的帽子,又给她戴好。
被他牵着手走在路上。又深夜了。“冷不冷?深秋了。”
“不冷的。穿的不少。”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竖起风衣的领子。
“手这样凉呢。”
“因为心暖。”
他提议打车回酒店,她说不陪我吃饭总能陪我走段路,他投降地笑。
这是年夏最爱的南京的中山北路。这道路自孙先生奉安大典修建以来存在近一个世纪了。中山北路,中山路,中山南路和中山东路合称中山大道,分别从东西南北汇聚市中心新街口。中山大道全长十二公里,比当时号称世界第一长街的纽约第五大道还要长。年夏最觉得喜欢的是中山大道两侧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唔,天晓得南京到底有多少棵法国梧桐!反正其他任何城市也见过这样的法桐阵仗。感觉半个南京城都在百年以来的法桐树下徜徉。即使后来修地铁扩道路砍了好些法桐树,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多!
尤其中山北路,向着长江上中山码头处蜿蜒去,一路上古老的法桐树六棵一排的队形挨着延伸去,那真叫奢华!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抓得她生疼,她也不说。路灯投下梧桐枝叶摇曳地映在马路上,繁忙一天的中山北路这时候也静谧下来。他俩走着,甚少言语,仿佛这道路和天空互换了位置,走在了天空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云飘着。
“累不累?”他转过头,她还没说话,就低着头吻她。轻轻地触着双唇,深深浅浅地抚。
“还可以走一会。”
“一会累了就打车回去。”
“你去江市觉得好不好?”
“很好呢。喜欢的很。”
“唔,有什么好。没法和南京比。”
“不能比,没法比,各有各的好。”停了下又说,“喜欢江市的人。”
他就笑起来。
他个子高她太多,步子也远,他慢慢地走她还是要加快脚步。夜深露重的,她觉得自己在跟着他私奔。
他拉着她走进新街口酒店的大门,加快了脚步走到电梯口。她想他怕有人看到,心里就别扭起来了。电梯里无人,他又要低头吻她,她就别过头去了。冷冽着脸。
他看到她生气,讪讪地解释:“总是要避讳的。我们。”
她双目滢然。
进了房间,除去她的帽子和风衣,吻着她额头,温柔地说:“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就泪落下了。
和着眼泪吻他的嘴,委屈汩汩而出:“我难过的。”
“我知道。是我不好。”
“我要喝水。”
他把房间的矿泉水倒进电水壶里煮开,拿她的杯子倒了给她。她把杯子又放桌上,双手勾着他脖颈,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叔叔真好看。”
顺势抱起她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子。
她听见他的喘息声,第一次靠的这样近。吻着她脸颊,颈肩。她双手抚着他的头。忽然他凑近耳边说:“年夏,我要对你做一件事,你不要怕,好不好。”
云和月慢慢地飘移,一点点靠近,忽然月就停下来。
“怎么了?”
“我好紧张,年夏。”
“我也是。”
“和你在一起我好紧张。你不要笑我。”
又搂紧了他在怀里。
小心翼翼地,像是准备着一场仪式,献祭一般壮烈地进行。
之前看电影《开罗时光(Cairo Time)》。朱丽叶和塔列克在电梯门惊慌失措落了一个蜻蜓点水的晚安吻,成了他们最亲密的一瞬。分别大概也是永别时候两人的对视,关掉的电梯门,年夏哭得心碎,多年来忘不掉这场未完成的爱情。她告诉詹斐君那是她看过最美的爱情。她沉迷于电影的配乐,循环地听,还找来原声带专辑下载了发给他。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他拉起她的手臂认真地看,又说:“细得好像可以拧断。你太瘦了。”
“我不太爱吃饭。只喜欢喝水,还有水果,奶茶。”
才想起来给她递过水杯,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完了。“我去洗澡啊。”
他的痛风犯了起来,就套了背心窝在沙发上。他想抽烟缓解,她又在洗澡,只好先忍了一会。
她裹着大大的浴巾走过来坐在他大腿上擦湿漉漉的头发,他一脸的痛苦表情。“怎么了?”“腿疼。”“啊,为什么?”“痛风。”
她跳起来坐在床沿,他小心地问:“我可不可以抽支烟?”
“抽吧抽吧。”
“那我真的抽了。”
烟雾氤氲里,年夏看到詹斐君的脸,心动不已。
“我要吃苹果。”
他挑了水果盘里的苹果洗了给她。“你好些了么。”
“好些了。”说着又从床边抱起她坐在沙发上,“你真的太轻了。哎。往后多吃些。”
“叔叔是个胖子。我才不要当胖子。”
“唔,那是跟你比的。你不是讨厌胖子的吗,那我呢。”
“你是不讨厌的胖子。”
“我又抽烟又喝酒。都是你不喜欢的。”
“往后可以少抽一些么。”她嗫嚅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见着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你现在是要管我了么。”他窃喜。
“想的美。”
她用指尖划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梁到下巴:“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他就害羞地笑:“年夏也好看。”
“我眉毛太稀淡了。你帮我画眉好不好?”
“我又不会画哎。”
“哼,张无忌都给赵敏画一辈子眉呢。”
“那我也给你画。”
她就把脸埋在他的颈肩上。静静地说:“我们算热恋吗?”
沉默了一会,他说:“我不会谈恋爱,我只会结婚。”
“你痛风怎么突然犯。”
“晚上又吃了海鲜。哎,管不了嘴。”
“以后我帮你管着。我也不能吃海鲜,会过敏。”
“好。”
一边轻轻说着话,一边间间断断地吻。已经凌晨两三点。年夏累极了,侧过身子背对着詹斐君蜷缩着。她虽然瘦,但是身体凹凸的很,睡觉的时候总不能平躺着,腰会空悬着。总是习惯侧卧。腰间便落成一座山谷。他从山谷绕过去,握着她的腰,把她紧紧地揽在胸前。“老婆。”几乎用气声喊了声。她听了,默默地流泪。
“不要哭。年夏。”
越发地抽泣起来,身体跟着一起一伏。
他没有办法,只好转过去吻着她的脸。两人没有再分开。这个房间像是个悄然的无人之境,只有她和他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