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太后的眸光微闪，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怎么，你以前见过吗？”
“以前见过，在季府的时候。”季府的柱子上，桌上雕刻的都是这样的花纹，随处可见，当时慕容柯也没怎么在意，认为是慕容珏喜欢这个花样罢了。
事到如今，慕容柯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季府，季府”西宫太后口中默念着，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阿珏一定是知道了，他才会去季府的吧。”
慕容柯狐疑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他，知道了什么？”
西宫太后敛起目光，好似刚才只不过是慕容柯的错觉，“没什么，你怎么会在季府呢？”
“因为你的儿子。”
说起自己的儿子，西宫太后的脸上还洋溢着淡淡的笑容，散发着令人惬意的温柔，“是阿珏把你给关起来了吗？这个孩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不等慕容柯说话，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的儿子从来都不让我省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慕容柯茫然的看着她，再看看这四周的简陋，“他把你给抛弃在这里了，让你过的这么不好。你怎么好像还很想念他呢？”
“我不想念我的儿子，那么我应该去想念谁呢？”西宫太后转头看向慕容柯，“你在季府见到了阿珏，那你可愿意告诉我，他过得好不好。”
慕容柯微愣，看着她眼中的请求，自己又难以拒绝。坐在床沿上，看着衣服上的绣花，慢慢地讲述了他们最初的那一眼。
易府。
余宜人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棋盘，手中的白子举起不落。“你是说，西宫的那位太后，自小跟季府的大公子青梅竹马。”
“他们调查回来的，就是这些了。”易堔极有耐心的等着余宜人落子。
“这可能说明不了什么吧。”当初的余雪霏不也是跟云成章青梅竹马，最终还不是为了太子妃位抛弃了这个青梅竹马，投入了慕容且的怀抱。
可见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还不如一个人的品行重要。
易堔继续说道：“在先帝带着皇后妃嫔下江南游玩的时候，曾经路经沛城，就是在季府落的脚。两个月之后，皇后就有了身孕，生下了慕容珏。这个慕容珏长得不像先帝，容貌像极了皇后。本来没有什么，后来我调查了一下季府大公子的画像，才发现慕容珏跟大公子有几分相似。”
先帝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后给他戴了多么绿的帽子吧。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西宫太后也是旧情难忘，至情至性之人啊。”余宜人虽说对皇宫众人了如指掌，却唯独不知道先帝的皇后。因为上辈子的时候，先帝驾崩，皇后也随着他去了。
如此可见，上一世皇后之死，另有蹊跷啊。
易堔淡笑，见余宜人落子，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黑子落了下来。“她已经身为皇后，却还跟儿时的青梅竹马不清不白的。说她至情至性，恐怕只有你宜人了。”
若是换做别人，定然会指责西宫太后的不是，说她水性杨花，遭受世人的唾弃。
“好像谁也没问过她，到底是愿意做皇后呢，还是愿意做季府的大夫人呢。”这大概就是女子的悲哀吧，只能逆来顺受。
易堔道：“夫人，我想要再去一趟云城。”
余宜人抬头一笑，“雨儿的病快好了，我只想守在女儿们的身边。”所以，这一趟只能易堔自己去了。
“好，此去凶险，我也没打算让你跟着。”
“去云城而已，怎么会凶险？”说完，余宜人又落下一子。
易堔噙着笑意看着棋局，余宜人的攻势果真是凶猛，片刻都不愿让人喘息。“如果我所料不假，那么慕容珏应该还在云城。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他们都认为慕容珏已经逃离云城的时候，云城恰恰成为了他最安全的地方。
“一时安全罢了，他难道不想回来吗？”想要回来，就应该逃出大耀国，重新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地盘，就是最重要的基本！
余宜人白子落下，“我要是慕容珏，就会离开大耀，去占据荒原。荒原地势奇特，鸟语花香，当地人也与世隔绝，实在是一个养精蓄锐的好地方。”
等到自己兵强马壮了，才能有跟慕容且抗衡的实力。
然而慕容珏却是恰恰相反，真是叫人不解。
“这个理由，只有慕容珏能够告诉我们。”
坤宁宫，瑶太后听完荣姑姑的汇报。
“慕容珏有这么好吗？我原以为他抓到了阿柯，应该会折磨一番，却没想过，竟然会是如此温柔，照顾得无微不至。”慕容柯口中说的，当真是慕容珏吗？瑶太后可是想起来，光是看着这个孩子，她这心里就发毛。
荣姑姑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明白，或许是他没有迁怒殿下吧。”
“真是奇了怪了”瑶太后在屋内走了几步，眉头紧皱，“是不是慕容珏另有所图呢？”
荣姑姑闭口不言，这好像不应该，人都回来了，还能有什么所图的。
瑶太后一脸的忧心忡忡，“我这就是忍不住担心，担心还会有事情发生。这样，你还是让人看好了她，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
“是。”
“等等，不行，我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有个问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说完，瑶太后流星大步的走了出去，一路风风火火到了西宫。门外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那一位早就知道了，只是稳坐如泰山，不见一丝的慌乱罢了。
瑶太后让荣姑姑退了下去，然后独身一人走进屋内。“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我应该改变什么呢？”
“这个花纹，果然眼熟得很。”
西宫太后笑了笑，“你们母女两可真有意思，今天过来都是来看这个花纹的吗？”
瑶太后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过了一小会儿，说道：“我见过这个花纹，就在当年先帝带着我们住在季府的时候。当时我还是个小小的贵人，身边的宫女也不是荣英。她叫什么名字我都忘记了，只记得是个长得挺标志的小姑娘。后来，她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死的吗？”
西宫太后娇躯一震，脸上的从容淡定已经有些架不住了。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瑶太后心里明朗了很多。“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死的。”
“是啊，我当然知道，因为她就是在我面前死的。”西宫太后苦笑着，面露痛苦。
“我之所以来这里，不是因为我想要给她报仇，而是需要你来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才被你们灭口的。”其实当时的瑶太后已经知道了一点其中的隐情，可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小的贵人，她也害怕，害怕自己调查宫女的死因，会惹祸上身。
过去了这么多年，到了现在才有机会问出来。
她苦笑着，眼中竟然有了泪意。“是啊，是我们害死了她。”
“很好，你对我说真话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慕容珏到底是不是先帝的儿子！”瑶太后猛然抓起西宫太后的手腕，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眼眸。只要西宫太后眼中有一丝的情绪，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
可是西宫太后迟疑了，她选择回避瑶太后的目光，不去看她。
这种反应，无疑是给了瑶太后准确的答案。
瑶太后收回目光，正了正脸色，“我应该知道的，你放心，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想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与其如此，我更希望我们都能把它带进坟墓。”
“为什么？”瑶太后不应该是让自己痛不欲生吗？
“不为什么，过段时间我会送你离开，你出宫之后是生是死，这我可就管不了了。”她跟皇后无冤无仇，夺嫡之争也是儿子们的事情，她们可是从未因此有过仇恨。
相反在瑶太后最是困难的时候，是皇后顺手拉了瑶太后一把。念着往日的情分，瑶太后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
西宫太后眼中充满了疑惑，“你助我逃走，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吧。”
瑶太后挑了挑眉，“谁说的，你走了，宫里岂不就是我一个太后了。”
这个理由，可是一点让人信服都没有。但是只要能逃走，她就愿意冒险一试。“你要是真的能助我离开，我应该如何感谢你？”
沉默良久，只听见瑶太后说道：“好好地活着吧。”
只要能活着，那么可以重新来过，弥补之前的遗憾。然而瑶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么出于善意的一件事情，却让西宫太后母子两阴阳相隔。
瑶太后匆匆离开，身后的人眼中不再是一片如同死水的寂静，在她的眼中，也慢慢有了期待。如果能够活着离开，她希望能够再去云城看一眼。
看看云城的山水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山清水秀，看看云城的百姓是否还能认出一二，再看看季府的花园内能不能找到他们当年埋在树下的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