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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本王死,你也要殉葬

顾烟寒猛然从美人榻上竖起,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也浑然不知。

“王妃……”夏至看着脸色刷白的顾烟寒有些难受,“奴婢去将王爷请回来吧……”

“请什么请!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明日给我整只恶犬来,他敢回来就放狗!”顾烟寒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片抬步将自己摔在了床上,“关门!熄灯!”

“王妃……”夏至不敢违拗,只能熄灯退出去。

然而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恰好瞥见冬至笑着进门,她忙过去道:“你快去一趟秋姨娘那里,将王爷请回来!”

冬至面露不快:“王爷去哪里是王爷的自由,咱们做奴才的怎么能去做王爷的主?”

“可王妃……你就说是王妃去请王爷的!快去!我在这里守着王妃!”夏至着急的将冬至推出了门,心里不住的祈祷王爷一定要快些回来。

然而,她守了好一会儿,冬至笑眯眯的回来了:“王爷歇下了,咱们也去睡吧。”

一瞬间,等在门口的顾烟寒恍若五雷轰顶。

冬至站在廊下,还不知道顾烟寒就在门后,笑着又对夏至道:“灯都熄了,还要了水……我哪里敢去打扰?”

一声闷响,顾烟寒狠狠踹了一脚门牖,将夏至与冬至吓了一大跳。

“王妃……”夏至想要进门,又怕顾烟寒生气。

顾烟寒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心神,强作镇定道:“没事,去歇吧。”她没过去找席慕远就是怕亲眼看到这一幕,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罢了,银子不够就不够吧!大不了将首饰剪碎来当碎金子卖!

她重新点了灯,将妆奁里的首饰在一件件拿出来仔细打量,将那些标记或是装饰不是太显眼的首饰全部挑出来,单独放入了另一套锦盒之中。

小六子上次说的那一套四合院,价格贵点就贵点吧。总之这个王府她是不想呆了!

至于婚约……

哼,反正是席慕远强娶,难不成还不准她逃了?

顾烟寒越想越笃定,同时也越来越生气,又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能够带走的衣服。

她正在叠衣服,蓦然身后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撞开。顾烟寒还没来得及回头,鼻尖已经闻到了席慕远身上熟悉的气息。

冬至刚刚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顾烟寒胃里涌起一阵恶心,拼命的挣扎。

席慕远的怀抱只收不放,他在背后轻吻着顾烟寒的发髻,又将顾烟寒的身子转过去正对他。

他沉重凌乱的吻落下,湿漉漉的发丝落在顾烟寒的脸上,令她的脸色更是惨白,心中那股怒火与恶心几乎要将她吞灭。

“啪——”

挣扎间,一道响亮的巴掌响彻在屋内,席慕远愣住了。

顾烟寒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席慕远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又得到了顾烟寒前所未有的挣扎:“放开我!”

“你又怎么了?”

“滚开!别碰我!”顾烟寒抬手又是一巴掌要落下,被席慕远握住。她的双手此刻都被制住,本能的抬脚要去踢席慕远。

席慕远见势不妙,抬脚踢开她的脚,将她同样制住,只觉得这个女人心黑:“你要废了本王守活寡么!”居然攻他下三路!

顾烟寒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我只是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而已。”

席慕远不解。

顾烟寒看他那无辜的模样更是恼恨:“放开我!”

“别闹。”席慕远这会儿还觉得脸颊被扇的痛,“生什么气?”

“要你管!滚开!”顾烟寒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一股生生的无力感从心里涌出,更是令她气愤到了极点,对着席慕远的胳膊便是一口狠狠的咬下。

席慕远眉头一皱,看着顾烟寒那红了的眼眶,忍着痛没有动。

好半天,顾烟寒尝到口中传来的铁锈味,才恍惚着松了口气。席慕远蜜色的手臂之上,有着一道清晰牙印,正在不断的流血。

顾烟寒怔在原地。

席慕远这才稍稍松开了她,顾烟寒回过神来,毫不留情的推开他,起身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漱口。

席慕远瞥见桌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四季衣裳,心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走?”

顾烟寒手一顿,强作镇定:“没有!闲着没事理理衣服而已。”

席慕远半信半疑的走过来,又瞥见她的妆奁还在一边,想起她对银子的看重,这才信了几分。

“现在能告诉本王,你在气什么了吧?”他又问。顾烟寒却始终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令席慕远感到相当的不快与不安,“顾烟寒?”

“我不喜欢你。”

屋内蓦然响起的五个字仿佛针一般狠狠刺入席慕远的心,又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拉入无尽深渊。

凝望着顾烟寒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席慕远冷声低喝:“胡说什么。”声音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是认真的。王爷,明日我会请舅舅去宗正府请宗正大人让我们和离。”

“胡闹!本王不许!”那种已经失去顾烟寒的恐惧与疼痛侵蚀着他,让席慕远第一次觉得害怕,“顾烟寒,本王给你个机会收回你的话!本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烟寒被席慕远捏住下巴被迫直视着他,眼底却是一片坚定:“王爷若是不愿意和离,休书也是可以的。七出之条你随便写,我都应下。”

“顾烟寒!”

“现在,请你别拿你的脏手碰我!”顾烟寒咬牙又道。

席慕远只感觉虎口处被什么刺了一下,顿时手掌无力松开了顾烟寒。

她往后退了一步,席慕远追上去,顾烟寒抬手将一根金针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席慕远眼神微沉:“你要杀本王?”

“你若是再逼我就说不定了。”她的眼神幽黑,里面仿佛沉沦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席慕远知道她是来真的。顾烟寒没有武功,他完全可以制住她。可望着她那灰暗的剪水双眸,他忍住了。

“与本王和离,你还想嫁给谁?”席慕远压着怒意问。

“和离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关你屁事!”

席慕远一直都知道顾烟寒的脾气不算好,但这会儿赤裸裸被她的臭脾气怼上,他更是内伤。

“你以为你请了忠毅侯出面就能和离?只要本王不点头,你一辈子都是本王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入我洛北王府的宗祠!与我的灵位放在一起!”

顾烟寒疏离的面容之上扯出一抹冷笑,让席慕远心中不安:“王爷,你知道我惜命,但也该知道我并不怕死。死后之事如何我不在乎,我只争今朝!”

“若是本王坚持不和离呢?”席慕远逼近了一步,顾烟寒持着金针的手微微缩了一下,又重新抵上去。

“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过。”她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她的决心。

席慕远只觉得气得不行,体内那股烦躁的燥热与冲动这个时候全部被怒火所代替:“因为不喜欢本王,所以你要和离?”

顾烟寒点头,席慕远立刻又问:“那你喜欢谁?”

顾烟寒躲开他的眼神没有出声。

“那个陆篱?”席慕远冷声吐出这个名字,顾烟寒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更是恼怒,“本王如今是越来越好奇这个陆篱是何方神圣了!竟让你这般日思夜想!”

“和你没关系……”因为极其厌恶这两个字,顾烟寒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席慕远冷哼:“本王的王妃满心都是他,还和本王没关系?”

“没关系就是没关系!”顾烟寒拼命压制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我是曾经很喜欢他又怎么样!我不想做一辈子的棋子!不想应付你的小妾!不想跟那些讨厌的人虚与委蛇!我只想跟你一刀两断!”

大脑嗡一声,席慕远满脑子都是那句顾烟寒的喜欢。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同样的猜想,可亲耳听到自己剖心剖腹真心以待的女人亲口喊出她喜欢另一个男人,席慕远只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那种挫败感、无力感,夹杂在失望与震惊之中,失去顾烟寒的念头盘亘在脑海,几乎要让他失控。他拼命忍着想要将顾烟寒丢去床上教训一顿的冲动,转身摔门而出。

金针叮当一声落地,顾烟寒的身子宛若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重重的跌坐在圆凳上。

“王妃……”夏至担忧的走进来。

顾烟寒忙收拾起烦乱的心虚站起身来:“我没事,你将这些收拾了。”

夏至将桌上的衣服收好,顾烟寒已经躺回到了床上。她不知道顾烟寒睡了没,悄悄退了出去。好一会儿,又匆忙跑进来:“王妃不好了!王爷溺水了!”

顾烟寒一愣,刚走到门口,扫雪与煮酒便扛着浑身是水的席慕远走了进来:“王妃,快救救王爷吧!”

煮酒去安置席慕远,扫雪已经拎着药箱候在了一边。

席慕远脸色浮肿发青,顾烟寒看得出他不是装的,连忙上前施针,又是给他做急救,又是人工呼吸的,好半天才引得席慕远连吐出好几大口湖水来。

他好看的丹凤眼此刻闪着跳动的光,见到顾烟寒嘴角微微一扯,想要握住她的手,又被顾烟寒躲开了。

“去准备热水伺候王爷沐浴,再让厨房煮碗姜汤来。”顾烟寒面无表情的收针,起身出去了。

不用值班已经睡下的颜夏听到外面的动静想要起来,一开门却见顾烟寒走了进来,一惊:“王妃?”

“我今晚睡在这里。”顾烟寒说着径直在她与夏至中间那一块躺下,还盖了夏至的被子。

席慕远听到夏至报告的时候,苍白的脸直接被气黑了。

顾烟寒一夜未眠,夏至与颜夏也一样。翌日,两人满腹疑虑的打着哈欠出当值,顾烟寒窝了大半天才出门。

扫雪就候在门口。

“王妃……”他小心翼翼的喊着顾烟寒,“王爷醒了,在念着您呢。”

“不去。”顾烟寒掠过他就往外走去。

扫雪忙追了上去:“您就去看看王爷吧!王爷受了风寒……”

“找洛风。”

“王妃!王爷是为了您才落水的!”

顾烟寒脚步一顿。

扫雪略一咬牙,索性全说了:“王爷幼年之时,被太子推入过水塘差点溺死。他不会水……这件事除了王爷,只有属下和煮酒知道。他这次是为了您才自己跳入了府中的池塘……”

顾烟寒想起那晚席慕远在宫中救起了溺水的她。

“王妃,王爷还盼着您呢……”

她是很想去的,但又不想再对席慕远心软下去了。今日若是去了,她总觉得往后这样的事还会有。

当断则断!

心一横,顾烟寒复尔抬步而走:“叫秋竹去。”

“王妃!”

顾烟寒出府去了忠毅侯府,忠毅侯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上阵杀敌。

他与长公主笑眯眯的见了顾烟寒,听闻顾烟寒的来意,顿时冷了脸:“可是王爷对你不好?”

顾烟寒摇摇头:“舅舅,王爷挺好的。只是我们两个都是烈性子,在一起不合适。”

“性子是需要慢慢磨合的,烟儿,你还年纪小,不能一出事就想着分开。所谓夫妻便是要互相体谅,男子不如我们女子心细,你不要与他计较就是了。”长公主耐心的劝着。

老太君也道:“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我也与他吵过不止一回。好几回都要动手了,可他都让着我。如今他一去这么些年,我还不是想他想的紧?王爷既然对你好,咱们就没有和离的道理。”

顾烟寒知道这些在封建礼制教育下长大的人,永远不会懂“一夫一妻”这个道理。她若是如实相告是因为席慕远有小妾,只要席慕远没有宠妾灭妻,她就不可能和离。

她想过不要这么矫情,就入乡随俗吧,就由着席慕远那几个小妾吧。她也忍了很久,从未主动去找过卫有妆几个人的麻烦。可是,从郑姨娘开始,她们就不断的恶心拿着她。

如今只要一想到席慕远去了秋竹院子里,她浑身上下都抗拒着他,与席慕远再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都觉得反胃。

“舅舅,您真的不能帮我吗?”顾烟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

忠毅侯长长的叹了口气:“烟儿,不是舅舅不帮你。你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尽管来说,舅舅拼着与洛北王撕破脸皮也一定帮你出气!可你自己也说了,王爷对你很好。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他和离是不是?更何况,且不说你们是三媒六聘上了宗正府册子的,这场婚事还是皇上御赐的。你说和离就和离,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重阳过后,皇上的怒气这会儿还没消呢!”

顾烟寒知道这件事难,却没想到忠毅侯拒绝的这么肯定。

老太君见她垂眼不语,关切的又问:“烟儿,你真没有在王府受委屈?”

顾烟寒摇摇头,她不想让他们担心。更何况,说出来也只是王爷去小妾房里宿了一晚。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事还没有今天要下雨这事大。

老太君半信半疑:“若没受委屈,你为何好端端的要和离?我不信!”

“外祖母……”顾烟寒做了个深呼吸,“大抵是外孙女糊涂了吧……”

老太君还以为是她自己想通了,觉得顾烟寒害羞不愿意多说,便没再追问。

顾烟寒告辞离开,洛北王府的马车旁,煮酒候在那里:“属下来护送王妃回府。”

顾烟寒上车,见煮酒谨慎的张望着朱色的大门,知道他是担心忠毅侯也跟着一起回去,懒得出声。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驶去,煮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妃,属下从小跟着王爷,第一次见王爷这般在乎一个人。王爷如今高烧不退也不愿意吃药,您就回去给他服个软吧……”

“你觉得我错了吗?”顾烟寒忍着心间那股想要去探望席慕远的冲动问煮酒。

煮酒仔细的想着,他是很想说顾烟寒错了,可又不知道顾烟寒错在哪里,只能摇头:“属下不知道……”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是否有错,为何要让我去给他服软?你去告诉他,不吃药死了干净!他一咽气我就改嫁!”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王府,前来迎接顾烟寒的扫雪听见这话,脸都白了:“王妃!您怎么能这么说!”

顾烟寒不理他,自己跳下了马车。

扫雪想要追上去再为席慕远争辩两句,煮酒却是恍然大悟,直奔正院!这是王妃的激将法!

席慕远原本烧的有些糊涂,洛风想强灌,奈何席慕远醒着始终无法下手。

一听完煮酒的话,席慕远冷笑:“她还想改嫁?告诉她,本王若是死了,她也得给本王殉葬!无论生死都是本王的人!”

洛风汗颜:“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重麟你先把药吃了啊。”

“不吃!”

“不吃就倒了。”顾烟寒的声音蓦然从门外传来,“王爷想要我殉葬,也得想想忠毅侯府和顾国公府答不答应。更何况,如今太后也是向着我的!你死了,整个洛北王府就是我说了算!还殉葬?你有本事现在就咽气,我立刻拉着新欢在你灵前拜堂成亲!”

“顾烟寒!”席慕远被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洛风放下药碗忙上前为他施针,这才拦住了要出去与顾烟寒争辩的洛北王。

“信不信本王烧死你的狗屁新欢!”席慕远被气糊涂,挣扎着要起身,奈何浑身无力,怒道,“拿药来!”

煮酒忙端着药碗上前,席慕远一口喝下,挥开洛风便出门而去。

门外,已经没有了顾烟寒的身影。

扫雪硬着头皮道:“王妃说……她出去……找新欢了……”

“混账!”席慕远不顾头晕眼花大步追出去,走了没几步只感觉头脑发晕,眼皮越来越重,不由得回头扫了眼跟出来的洛风。

洛风纯良的笑着,一摊手,勉为其难的道:“为了让你好好养病,我一不小心加了点蒙汗药。”

“你也混账!”席慕远怒斥一声,身子抵不过那药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扫雪连忙接住,席慕远强撑着又剜了眼洛风:“本王的王妃若是没了,你可得赔!”

洛风嗤笑:“你那个王妃脾气那么臭,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有什么好赔的?”

“那也是本王的王妃。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回来我就给她一百两银子……两百两也成……只要她回来……”席慕远低低呢喃着,最终还是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不知道该去哪里的顾烟寒其实就躲在花园里。她坐在一边看丫鬟们修剪杂草,忽然瞥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丫鬟正低着头粗暴的在拔草,好像那些草都是她的仇人一般。

她仔细盯了一会儿,认出那是谁的一瞬间,顾烟寒愣在原地:“秋竹?”

秋竹的身子一僵,她不想承认。但她身旁那丫鬟为了讨好主母,又拉了她一把:“王妃叫你呢!”

秋竹被迫放下手上的杂草,给顾烟寒福了福身:“秋竹见过王妃……”她低着头,但眼睛红肿的起来,行动也不那么敏捷,似乎是受了伤。而且,她穿着最下等粗使丫鬟的服饰。

顾烟寒感到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奴婢来这里帮忙……”秋竹嗫嚅的低声道,声音极轻,顾烟寒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

她微微挑眉,扫了眼她:“谁的面子这么大,能让你一个洛北王府的姨娘,来这里做除草丫头?”

秋竹咬唇不语,整张脸都是刷白的。

她身旁那丫头讨好的忙道:“王妃,秋竹如今已经不是姨娘了!王爷一大早就废了她姨娘的位置,您还不知道呢吧!”

顾烟寒一愣。一大早废的,那就是她让秋竹照顾席慕远,而自己出门去忠毅侯府的时候。

“怎么回事?”她隐隐感觉到了异样,席慕远就算是气她出门,照理也不会迁怒到秋竹身上。

秋竹低着头不说话,原本精心保养过的指甲此刻深深的掐进肉里,她却浑然不知。

顾烟寒又看向了她身旁那个眼珠子乱转的丫头:“你说。”

“奴婢听闻是秋竹不知廉耻勾引王爷……”

“你胡说!”她还没有说完,秋竹大喊着打断了她。

“府里都传开了,我才没有胡说!请王妃明鉴!”

顾烟寒示意那丫头淡定,又问秋竹:“那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秋竹咬唇,她低头思考着,复尔又抬起头来看向顾烟寒,眼中满是不甘:“王妃,奴婢是王爷的通房,后来您又亲自抬了姨娘。奴婢伺候王爷是本分,绝不是不知廉耻的勾引!”

顾烟寒听着她这信誓旦旦的话,挑了挑眉:“那也要看是怎么伺候王爷。是本分,还是逾越,我清楚。倒不知道你还清不清楚了。”

秋竹脸色微变。

“说吧,怎么会被赶来了这里。”席慕远的脾气她清楚,看着无情无义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个重情之人。从秋竹只是打小照顾他几年,他就能为秋竹的将来考虑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思索了半天,秋竹不忿的低着头道:“奴婢不知怎么得罪了王爷,就来了这里……”

“不知怎么得罪?”顾烟寒重复着她的话,轻笑,“照你的话来说,这还是王爷的错喽?”

“当然不是!”秋竹连忙否认。

顾烟寒见她死活不说,看了眼她身旁那丫头:“你去正院将夏至叫来。”

秋竹的脸慢慢白了:“王妃……”

顾烟寒打断她:“你既然不想说,我不问你就别开口。”

夏至与扫雪是同时来的,见到顾烟寒都松了口气:“您在这里就好!”

顾烟寒示意他们俩看了眼秋竹:“今日正院是你们俩当值,有谁能告诉我,为何我亲自抬的姨娘,这会儿成了个拔草丫头?”

夏至提起这事脸色就很差,狠狠的剜了眼秋竹,不忿道:“王妃,您出门之时让请秋姨娘来照顾王爷。她、她……她居然趁着您不在,想爬上您的床去勾引王爷!”

秋竹面如死灰。

顾烟寒的脸一瞬间黑了:“她爬上去了?”恨得咬牙齿切。

夏至忙摆手:“没有没有!被王爷踹下来了!没用弄脏你的床!”

“没碰到?”顾烟寒又问。

夏至仔细回想了半天,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碰到!您放心!”

顾烟寒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秋竹不死心的为自己辩解:“王妃,不是这样的!奴婢只是为了照顾王爷……”

“照顾王爷需要宽衣解带上床吗!”夏至立刻反问。

秋竹哆嗦着不敢言语,整张脸又羞又恼。

夏至重重的哼了她一声,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对顾烟寒道:“王妃,王爷将她踹开后,就废了她的姨娘之位!贬成最下等的丫鬟了!”

顾烟寒了然,怪不得她刚刚在这里坐了半天,总是看见有丫鬟奚落秋竹呢。

“真遗憾呢。”顾烟寒笑眯眯的站起来,心里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觊觎她的男人就算了,居然连她那张睡着无比舒服的大床都不放过!

“可惜了你昨晚还被王爷宠幸。”顾烟寒原本想给秋竹补一刀,刀子亮出来,无异也给自己心口上扎了一刀。

她转身就要走,扫雪却是慌忙喊住了她:“王妃!王爷昨晚没有宠幸秋姨娘!”

“你说什么!”顾烟寒立刻转过身来。

向来憨直的扫雪瞥过秋竹,眼中也满是不屑与鄙夷,更大声的道:“昨晚王爷并没有临幸秋姨娘!”

顾烟寒怔在原地。

夏至疑惑的低声问:“可不是都要水了吗?”

“那是秋姨娘主动要为王爷洗脸,王爷只是想要些冷水醒醒酒和……”

“醒什么?”顾烟寒问。

扫雪迟疑了一下,狠狠剜了眼秋竹,才低声道:“她燃了催情香,王爷不慎中招,这才要了水。但没用那里的水,王爷意识到香炉有问题,一脚踢翻便回正院了!”

怪不得席慕远昨晚刚回去就一副精虫上脑的模样!

“那他落水……”

“是为了缓解药性!”扫雪郑重的道。

顾烟寒一惊,一张脸惨白的转过身,一路狂奔出花园。

夏至与扫雪不解的对视一眼,忙追上去。只见她磕磕绊绊踉跄着跑回了正院,望着睡着的席慕远,蓦然抱住他低声啜泣。

扫雪拉着夏至退出来,惴惴不安的低声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夏至仔细想着,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有功的……”

席慕远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胸口好似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有些闷。

他抬手想那推开那东西,指尖触摸到一阵柔软一愣,睁开眼,发现是顾烟寒趴在他的身前。他微微一愣,还记得顾烟寒不久前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女子闭着眼,眼睛红肿着,像是刚刚哭过。席慕远伸手轻抚上那核桃一般的眼,顾烟寒的眼皮稍稍动了下,抬起头来。

望见席慕远醒了,她一笑:“王爷……”

席慕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然而他很清楚的知道顾烟寒不可能因为那一两百两就对他这样的笑。

可是顾烟寒笑的异常真诚:“王爷醒了,把药喝了吧。洛风给您的蒙汗药,我全部去掉了。”

她起身,去一旁的小火炉上将一直热着的药碗端过来,轻轻吹凉了才送到席慕远唇边。

席慕远隐约记得从前看过一本名为《水浒传》的话本子。里头潘金莲要毒死武大郎的时候,也是突然变得这么贤惠与和蔼可亲。

然而,他还是张开了嘴。药汁被吹的刚刚好,喝下去带着几分暖意。还加了蜂蜜,一点也不苦。

顾烟寒如是喂完了一整碗药,席慕远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生怕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开口就又怕王妃给气跑了。

顾烟寒吩咐夏至进来收拾药碗,起身又道:“我去给您熬鸡汤,您歇一会儿。要不要看书?我去帮您拿一本,是看兵书还是话本子?”

席慕远仔细品味着她话语中的“您”字,不是以往那般的讽刺与有事相求,只像是单纯的讨好。

他的王妃居然也会在不是有事相求的情况下刻意讨好他了?

席慕远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王妃应该每天都在怼他才正常啊!

“王妃,”他仔细打量着顾烟寒,“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啊。”顾烟寒笑的温婉可人,席慕远从未见她这般真诚过。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心问顾烟寒为何哭了。她这会儿笑的开心,他就不能提她的伤心事。

思索间,顾烟寒已经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给他:“王爷病着,不宜忧思过度,就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吧。”

席慕远接过,封皮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水浒传》。

见她出门,席慕远翻到潘金莲毒武大郎的那一页,上面的描述与顾烟寒刚刚的表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智商高一些的煮酒叫了进来:“王妃怎么了?你怎么劝回她的?给了她多少银子?”

煮酒比他还困惑:“没给银子,王妃是突然自己跑回来的。抱着您哭了一下午,还把给你下蒙汗药的洛风给臭骂了一顿……”

扫雪在门外偷听,忍了半天没忍住,苦着脸走到席慕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您罚我月俸吧!”

“怎么了?”席慕远声音微沉。

扫雪将花园里的事说了一遍,更是歉疚:“是属下说了那番话,才惹哭了王妃……王爷,您罚吧……”

“她是跑回来的?”席慕远确认的问。

扫雪坚定的点着头:“是跑的。王妃跑的急,一路上好几回都差点摔着了,夏至姑娘都追不上。”

席慕远低低的笑出声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他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惬意的往身后顾烟寒为他垫好的靠枕上一躺:“去厨房告诉王妃,本王要喝上次她在穹窿山做的鸡汤。”顿了顿又忙补充,“不准加巴豆。”

扫雪有些迟疑,忐忑的低声道:“王爷,王妃好不容易才回心转意,您就急着提要求,不怕王妃又生气吗?您是不是也哄她几句?”

席慕远笑着睨了他一眼:“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本王书房里那柄青炎剑一并赏你了。”

扫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煮酒拉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立了哪门子功。

顾烟寒在厨房忙前忙后忙了一晚上,又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才端着盘子进了屋。

闻着菌菇鸡汤那鲜美的味道,席慕远嘴角微扬。看着顾烟寒狗腿的给他吹鸡汤送过来,他尝了一口,眉头一皱:“烫了。”

顾烟寒连忙收回去又吹了两口,再次送过来。席慕远喝下,眉头再皱:“凉了。”

顾烟寒无法,只得又舀了一勺新的,再次吹的不冷不热的递到席慕远唇边。

瞧着她着狗腿的讨好样,席慕远没再跟她计较,噙着一抹享受的笑连喝了三大碗鸡汤,还吃了不少小菜。

顾烟寒放下碗筷又爬出帕子给他擦嘴。因为不怎么照顾人,她的手法很生疏,但席慕远眼底的笑意却是只增不减。

“王妃,本王觉得脸颊有些痒。”

顾烟寒放下帕子好奇的盯着席慕远的脸,问:“哪一边?”

“这里。”席慕远将左脸侧过来。

顾烟寒看了眼:“没什么呀。”她轻轻的伸出手去给席慕远挠了一下,“好了吗?”

“没好。不如王妃亲一下?”洛北王一脸认真探究病情的表情。

顾烟寒原本正露着探究神色的脸一红,当即就想剜他一眼。然而,想到他这一天一夜遭的罪,又忍住了。

犹豫了一下,她俯身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

席慕远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只是借机玩笑,没想到顾烟寒真的会主动。

心间仿佛有什么在欢呼雀跃,席慕远尽可能的忍住笑意,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又慢慢将右脸颊转了过来:“还有一边。”

顾烟寒哪里看不出他是得寸进尺,没忍住剜了他一眼,眼底却有些几分纵容,低头又啄了他一下。

温热湿润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带着她身上的温度,宛若一道电流直窜如他的心间,让席慕远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温柔乡。

顾烟寒正要起身,身子蓦然被席慕远大力抱住。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鸳鸯绣被被掀开,席慕远环着她将她反身压在身下。

“王爷,你还病着呢!快盖好别着凉!”顾烟寒伸手想要捡起被子往席慕远身上盖,身上那男人却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低头吻住她。

熟悉的亲吻传来,席慕远的动作很轻,却也不容反抗。

顾烟寒挣扎无果,就在以为席慕远又要兽性大发之时,他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将原本用来给他敷在额头上降温的湿毛巾轻捂在顾烟寒的双眼之上。

“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怎么都不知道敷一下?”席慕远问,声音微微嘶哑与低喘,显然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动。

顾烟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觉得哭过之后眼睛有些干涩,没想到肿了。

席慕远低头在那双正强颜欢笑的粉嫩小唇上轻咬过一下:“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还怎么照顾本王?”

顾烟寒心头微热,保持着嘴角那勉强的笑意。

席慕远慢慢从她的身上起来,顾烟寒这才起身帮席慕远将被子盖好,又将毛巾重新沾了冷水挤干后,放置在他的额头上。

“不气了?”席慕远凝视着她问。

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蓦然,她上前抱住了席慕远,“王爷,我以后会对你好一些的。”

席慕远有些错愕的回抱住她,鼻尖传来她身上令人舒心的清香,他一笑:“傻丫头。”

“你怎么进来了!”夏至诧异与恼怒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温馨,顾烟寒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秋竹踉跄着摔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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