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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徘徊于爱恨之间

西元710年(玛雅历3823年)夏,卡拉克穆尔人在公主格查尔的统领下,一举击破玛尔斯率领的蒂卡尔驻军,当场杀死玛尔斯。蒂卡尔王契伦巴伦大怒,当即命高德洛克和哈灵顿带兵出征。

按照哈灵顿的意思,卡拉克穆尔人兵多粮少,若是依险而守,易守难攻,纵使敌人兵力众多,也很难取胜。但高德洛克却自信满满,一心要立下功勋,为玛尔斯复仇,因此在关前五十里扎下营寨,打算和卡拉克穆尔人决一死战!

谁知,格查尔早已经设计好了圈套,诱骗高德洛克进入一座空谷之中,然后用巨石堵死谷口,将高德洛克乱箭射死。哈灵顿因为统领后军,所以侥幸不死。

蒂卡尔王契伦巴伦听说高德洛克战死,大怒,下令使者去那一柄宝剑去责怪哈灵顿,要他自杀。

谁知哈灵顿见了使者之后,先是向使者解释自己曾经劝阻高德洛克,使者却并不听他的解释。为此,哈灵顿当即大怒,将使者一剑杀了,带领所有士兵投降帕伦克去了。

消息传到蒂卡尔,契伦巴伦为之震怒。那些他曾经无比信任的臣子啊,都这样一个个背叛他了吗?瓜尔达多、托拉多是敌国君主,趁他战败自己复国尚可理解,而萨沃、哈灵顿等人,无不是他亲手提拔培养起来的啊,难道也都这样薄情地弃他而去了吗?

他从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卡拉克穆尔方面,虽然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成功地挺进了蒂卡尔平原,但是却有另外一件事情令格查尔烦心:帕伦克王卡帕克的妹妹潘多拉公主在这一场战斗死去了。帕伦克王卡帕克派人去见卡拉克穆尔公主格查尔,请求格查尔给一个合适的解释。

格查尔自然不会揽下这件事情,她把主要责任都推到蒂卡尔人身上,说是玛尔斯想要逼奸潘多拉未遂,恼羞成怒,将潘多拉杀死。

卡帕克闻讯,立刻也派遣大军进入蒂卡尔境内,和卡拉克穆尔人一起向蒂卡尔城发起进攻。毕竟现在潘多拉已死,如果因此与此时强盛的卡拉克穆尔人交恶,自然是十分不值当的,卡帕克很快就想清楚了利害的关系。

再加上城南一直按兵不动的纳兰永大军,现在蒂卡尔城三面受敌,再加上缺兵少粮,已经危如累卵。

只是,三支部队现在形成了一个微妙的三角形,蒂卡尔城被围在三角形的核心,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这个平衡。

三天过后,有消息传出,卡拉克穆尔军队开始向蒂卡尔开进了。

当天傍晚,蒂卡尔城下,便出现了火红色的卡拉克穆尔旗帜,在如血夕阳的映照下,鲜艳无比。

契伦巴伦登上城头,站在坠着流苏,镶着金色滚边的伞盖下,望着城下如黑压压的一片片黑云一般的卡拉克穆尔部队。只是,他的眸子中却并没有任何恐惧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出奇地镇定。

马德拉蒂和马丁此时都站在父亲身边,马丁小声对契伦巴伦道:“父王,波波尔……他……他现在还在卡拉克穆尔军营中吧。”

契伦巴伦看着马丁,叹了一口气道:“波波那孩子一向倔强,也不知现在他怎么样了。”

马丁望着城下,心中暗自叹息,但是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暗暗许愿:波波尔大哥,但愿你不要有事才好。

正在此时,马德拉蒂忽然伸手向城下一指,道:“父王,你看,城下有人来了。”

契伦巴伦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面极大的红色旗帜被两个力士举过头顶,随着风猎猎飞舞,旗下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如雪白衣,长发飘飘,手摁长剑,头戴金冠,另一个一身青衣,也佩着一柄长剑,跟随在那白衣人身边。

这两人自然是格查尔和波波尔了。

波波尔此时抬头望着城上,似乎远远地也望见了契伦巴伦等人的眼神望向自己,却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拉了拉格查尔的衣服道:“姐姐。”

格查尔回过头来,看着波波尔,说道:“波波,我已经答应你了,无论如何,都和你父亲谈谈,若是能谈得拢……”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或许连她自己也认为这她和契伦巴伦能够谈得拢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吧。

波波尔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姐姐,你能为我去和他……契伦巴伦……谈谈,我心里已经心满意足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怪你的。”

格查尔点了点头。

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到了城下。

此时,她已经站在了蒂卡尔城头守军的弓箭射程以内,若是城上万箭齐发,恐怕格查尔当即便会被射成刺猬了。

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神色,反倒是显露出异乎寻常的坚毅神色,伴着长发在风中瑟瑟飘动,更显得有几分出尘之意。

她就这样站在城下,静静地抬着头,望着城头的金色伞盖,如此风姿,几乎是一个瞬间便让城上所有守军全部为之失魂。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清朗,如断冰切雪:“卡拉克穆尔格查尔在此,请蒂卡尔王出来答话。”

一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包括城下黑压压的准备攻城的卡拉克穆尔军队和在城头严阵以待的蒂卡尔军队,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契伦巴伦,等他答话。

契伦巴伦上前一步,伸手扶着城墙的边缘,朗声道:“契伦巴伦在此。”

两个人一个人在城下,一个人在城上,就这样彼此对峙着,双方相互远远地望着对方,目光在空中碰撞出火花来,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契伦巴伦大声说道:“你们想要复国,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不妨转回卡拉克穆尔,何苦前来送死?”

格查尔望着城头,丝毫不闪躲契伦巴伦锐利的目光,冷冷地道:“怎么?陛下也有害怕的一天吗?若是往常,你恐怕就要用你的兵马和本宫说话了吧?”

契伦巴伦的目光此时忽然向身边的侍从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大声道:“格查尔,我一向最是宠爱于你,怎会和你动刀动枪?”

这时,蒂卡尔的城门忽然缓缓地开启了,然后从城门中缓缓地走出一个蒂卡尔侍从来,手持一件衣衫,高声叫道:“蒂卡尔王陛下见格查尔姑娘远来,怕姑娘冻着,特赐锦衣一件。”说着伸手拿起一件模样颇为华贵的锦衣,走上前来,递给格查尔。

城头的所有蒂卡尔士兵,此时都一起笑了起来。“格查尔姑娘”,多么暧昧不明的称呼啊。所有人都用轻蔑地目光看着格查尔,似乎她此时根本就不是一个手握重兵的一代枭雄,而是一个衣衫半解,正在承恩的宫妃。

格查尔咬着嘴唇,以至于原本红润的下唇此时完全失去了血色,她恨恨地望着前方,接过那件衣衫,向着城头,然后伸手将衣服狠狠撕裂。

她是那样地用力,以至于衣服的碎片在空中不住地飘着,飘了很久才缓缓地落到地上,这些衣服的碎片就像是仇恨的种子,落在地上,疯狂地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抑制。

她撕罢衣服,向着城头大声说道:“蒂卡尔王的深情厚谊,本宫牢记在心。他日若攻破蒂卡尔城时,定留你一条命便是。”

她忽然顿了一顿,冷笑道:“我的侍女露西正好寂寞,缺少男宠一人。到时候我便把陛下赏赐给露西做男宠,不知陛下可否愿意?”

契伦巴伦恨恨地一拍城墙,怒火万丈,大声道:“贱人如此不记情义,当真可恶!我早知今日,便该当听了努尔他们的建议,早早将这贱人碎尸万段!”

格查尔高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即是你我决战之时。契伦巴伦,你洗好了脖子引颈就戮吧。”说着,转过身,向本方军阵走了回去。

她再也没有回头。

契伦巴伦望着格查尔走远的身影,叹息一声,许久之后,才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马丁和马德拉蒂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父王的身后,走下了城头,他们两个也都应该知道,明天的战斗,肯定会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恶战吧。

城下。

格查尔缓缓地走回了本方军阵,看着此时已经面色惨白的波波尔,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波波,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伸手拉住了波波尔的手,向本方军营走了回去。

波波尔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是却被格查尔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手掌,终究还是被她握紧了手,跟着她走了回去。

“姐姐……”他忽然这样叫道。

格查尔却没有看波波尔的脸,只是望着前方,轻声说:“波波,真对不起……”

波波尔默默地听着,只听见她的声音在暮色中继续着:“我本来想要和他好好谈谈的,但是他居然当众侮辱我,如此不给我一点脸面,我才……”

波波尔却再没有说话。

这小小的希望,本来就是极渺茫的,迟早要破灭的,与其晚些破灭,不如早些破灭吧。

格查尔斜眼看向波波尔,一时心中也是凄然,不愿再说话了。

这时,忽然有人远远地道:“公主殿下,明天就要攻城了,我们商量一下攻城的战术吧。”

格查尔终究顾及波波尔,挥挥手道:“过一会儿我到你营帐中再说吧。”说着拉着波波尔的手,轻声说道:“波波,我送你回营休息去吧。”

波波尔转过头来,第一次这样不避讳地盯着格查尔的眸子,冷冷地道:“公主殿下,不用你送了。”

公主殿下。

他第一次没有亲昵地叫“姐姐”,而是很疏远地叫了“公主殿下”,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冷酷吧。

但是,他此时的确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什么也不愿再想,快步走向了大营的方向。

格查尔望着波波尔的背影,呆立在原地,许久才喃喃地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我和他……当真已经疏远到了这种程度……”

不知不觉间,有谁看到,有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悄悄滚落,落在了脚下的土壤之中。

夜色苍茫,正是凄凉时候。

波波尔一个人默默地走回营帐,无力地靠在帐中的椅子的椅背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说。

“波波尔公子,波波尔公子。”忽然在帐外想起了熟悉的清脆呼唤声,波波尔不由精神一振,叫出声来:“露西。”

只听大门嘎吱一声,露西提着一个食篮,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波波尔公子,你现在饿了吧。露西给你准备了一些晚饭,你赶快趁热吃了吧。”

波波尔望着露西,当真不愿意寒了她的心,便道:“正好我也饿了,也该吃些东西了。对了,露西,你饿不饿?要不要一块来吃?”

露西低下头去,小声道:“露西已经吃过了,公子自己吃吧。露西坐在旁边看着就好。”

波波尔哦了一声,伸手接过食篮,却忽然觉得露西的眼角似乎有一些浅浅的红肿,好像刚刚哭过一场似的。

只是,他终究没有开口。

他拿过食篮,放在桌上,用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做得颇为精致,很是可口,再加上波波尔饿了,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露西,你好手艺啊,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做饭是这么好吃。”

露西低下头,红了脸,小声说道:“公子若是喜欢,以后露西天天给公子做饭吃。”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了。但波波尔自己心事重重,居然没有发现,只是自顾自地吃着。

他吃完饭,随手把食篮推给露西,道:“露西,我吃完啦。今天可真是多谢你了呢。”

露西伸手接过食篮,依旧小声地说道:“公子……公子何必言谢?能为公子做饭,是……是露西的福气……”说着,她转过身去,声音却依然继续着:“天色不早了,露西先……先走了……公子保重……”

波波尔随口答应一声,然后又靠倒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只是,他却不曾看到,有一滴咸咸的泪水,此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露西的食篮之中。

然后,她的脚步忽然加快了几分,飞奔出帐,再也看不到了。

帐中,又只剩下波波尔一人。所有的士兵似乎也都接到了什么命令似的,谁也不敢来靠近波波尔的营帐打扰波波尔。

一时,安静得可怕。

波波尔默默地在营帐中,看着帐篷的顶,心中默默想着:如今,如今局势已经明朗,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

只是,自己当真愿意亲眼看到,父亲和格查尔在战场上决一死战吗?

他亲历过不止一次战争,尤其以那一次帕伦克的火烧连营为甚,他知道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血腥,生命,在战场上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那些火光中挣扎着的,刀枪下滚动着的生灵此时无不缓缓地划过他的眼前,让他的心再一次颤抖。

就像是那一日在“命运之轮”前,空空告诫过他的,那个世界毁灭的时刻,出现过的可怕场面?

而且,他还曾经看到那个被卡拉克穆尔大军攻破的村子的下场。无数百姓被屠戮的尸首,将大地染红的一片又一片的鲜血……他不敢想象当卡拉克穆尔人攻破蒂卡尔之后,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手心涔涔冒出汗来。

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

他低声对自己说着,然后忽然从身边的剑鞘中,嘡啷一声,拔出“莎拉维尔”来,走到帐中心,接着点点灯光,看着手中的长剑。

剑身亮如秋水,一如昨日。

可是,自己的心,已经不能如昔日那样明净,心中已经不能只装着格查尔姐姐一个人!

他狠狠地将长剑插入了地下。

走吧,走吧。

不要再面对这一切,明知不可避免,还要目睹一切的发生,这对他,未免太残忍了吧?

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之间的对决,他当真只想逃避!

逃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他终究打定了主意。

然后他伸出手来,十个指节一起用力,再一次握紧了“莎拉维尔”。剑柄入手,熟悉的感觉荡漾在心头,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悉。

他还剑入鞘,然后悄然离开了大营。

该往何方去?怎么走?

尽管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但是他的的确确地离开了卡拉克穆尔的大营。

步履虽然缓慢,但是究竟还是在月光下印下了一个又一个坚定不移的脚印,他终究再也没有回头。

“波波尔公子,波波尔公子。”忽然月下传来了轻声的呼唤,波波尔心中一震,立时下意识地伸手摁住了“莎拉维尔”的剑柄,全神戒备,准备出剑迎敌。

只是,当他看清楚月下走来的人影时,他心中的敌意立时消失了。

原来月下站着的那人慈眉善目,道骨仙风,眼神中有一种令人心中为之一动的空灵与恬淡,正是空空。

“大师。”波波尔禁不住低声叫出了声,快步走到空空身旁,小声道:“波波尔见过空空大师。”说着便要向空空施礼。

“公子,你我二人之间,还何必多礼?”空空伸手拉住波波尔,目光却是忽然向波波尔望了一眼,似乎望到了波波尔的心底,让波波尔的心中不由一惊。

“不知公子,”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在月光中显得有些幽远,但是的的确确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传入波波尔的耳谷,“现在还有什么打算,想要往何处去呢?”

波波尔不敢直视空空那一双可以洞察所有人人心的眸子,目光游移着,口中支吾地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空空依旧直盯着波波尔,道:“公子,你可是因为不愿意看到爱人与父亲相残,才离开这里的吗?”

波波尔默然,点了点头。

空空道:“既然公子是想要避世,那老朽有一个好去处,那个地方公子也是去过的,不知公子现在想不想去了。”

波波尔的眸子忽然一亮,问道:“什么地方?”

空空缓缓开口道:“图伦。”

波波尔登时醒悟,这才想起,那一个普通而平凡的海港城市,才想起自己与海伦娜一起去那里时的种种经历,想起那里的淳朴民风,一时心中多了几分希望,说道:“多谢大师指点。”

空空道:“公子如果想去,老朽就陪公子一起前往吧。”

波波尔心中感动,在这个没有人可以陪伴,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能够有这样一个可靠的长者作为依靠,一路同行,当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在夜空下,开始了一段新的路途。

只是,他们还没有离开卡拉克穆尔大营,就被卡拉克穆尔军中巡逻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正在这时,忽然远远地有人大声叫道:“且慢!”波波尔、空空和那将官三人都一起向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向这个方向快步奔来,模样十分着急,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命令要传达。

山叔!

波波尔就着月光,在那个人渐渐走近的时候,终于认出了那个人来。

只见山叔走近波波尔,对拦住两人的将官道:“龙翠公主有令,波波尔公子只要不去蒂卡尔城,便即送给清水干粮和钱,放他走人。若是他去蒂卡尔……”他说到这里,目光看向波波尔,却是止住不说了。

他下面的话是什么意思,波波尔自然明白。

格查尔允许波波尔离去,但是她决不能容忍的,是波波尔的背叛。

情人的背弃,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何况是身为公主之尊的格查尔?

波波尔自然明白山叔的意思,走上前去,对山叔道:“山叔,我……我和空空大师都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不去蒂卡尔,去海边的城市图伦……”

山叔的目光此时也渐渐地变得柔和了,伸手拍拍波波尔的肩膀,鼓励道:“波波,你还年轻,日子还长得很,愿你……愿你以后……”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波波尔伸手拉住山叔的手,眼泪噙在眼眶中,低声说道:“山叔,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父亲,但是你从小如父亲一般对我,我在心中已经把你当做我的父亲了……”

山叔握紧了波波尔的手,忍住悲痛,继续说道:“波波,你和公主殿下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都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我真心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

波波尔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山叔,然后松开了他的手掌,跪了下去。

“波波……”山叔正迟疑间,波波尔已经跪了下来,向山叔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山叔,您的恩情,波波尔一生一世也还不了……以后还望您好好照顾格查尔姐姐……她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声音也哽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山叔明白波波尔心意,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眼泪,道:“波波,大好男儿,不必做此姿态,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去吧。”

波波尔深深地望了山叔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对在一旁的空空道:“大师,我们走吧。”

山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波波尔,望着他的身影伴随着空空清瘦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夜空的尽头,消失在地平线的边缘。

夜风吹在他的脸上,第一次有这样透骨的寒冷。

风正萧萧。

波波尔和空空又走出一段,这下子已经彻底远离了卡拉克穆尔的军营。但是空空显然因为年老体衰渐渐地跟不上波波尔的步伐了。

波波尔感觉到空空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便道:“大师,咱们坐下来休息休息吧。你上了年纪,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空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我不会有事的。”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还是在路边坐了下来,大口地喘气。

波波尔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坐在地上,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话题来说,只是默默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空空开口说道:“哎呀,波波尔公子,我忘了一件大事了。露西姑娘临走前,托付我带一封信给你,刚才一直匆匆忙忙,老朽居然忘记了把信交给波波尔公子看了。”

波波尔哦了一声,眼前闪过露西的酒窝和大眼睛来,道:“露西?她给我的信?给我看看吧。”

空空伸手到怀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一封信来,信的封皮上公公正正地写着一行小字:“波波尔公子亲启”,可是在底角却并没有落款。

波波尔伸手撕开信封,取出信来,默默地读着。开始他的脸上还有几分轻松的神色,但是脸色却越来越是难看起来。

“怎么?”空空发现了波波尔的异样,立时问道:“信里面说了些什么啊?”

波波尔的声音低沉地回荡在夜空中,像是在讲述一个伤心的故事:“她在信里说,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一次在帕伦克山上的军营中,一早露西就消失了,但是她并没有走远,而是扮作蒂卡尔士兵,躲在契伦巴伦的大寨中,一直跟随者我和契伦巴伦。”

“我的身世的事情,露西都听到了。后来她悄悄换上了帕伦克人的衣服,逃了出去,投奔了百胜侯。”

“再后来,和我重逢之后,她看到我和格查尔姐姐两情相悦,心中嫉妒,就把我的身世偷偷地告诉了百胜侯。”

“百胜侯为了刺激格查尔姐姐,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她。其实我这一阵子也一直在奇怪,究竟是什么人泄露了机密,原来问题出在露西身上……”

“露西心中只喜欢我一个人,她后来看到我如此痛苦,心中不忍,终究在姐姐和契伦巴伦在城下说话之后,送了饭菜给我,和我诀别。”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了,但是却依旧在继续着:“然后,她说她对不起我,就服毒自尽了,送这封信给我,是希望我能知道……知道她一直都是真心对我的……她真的很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终究是再无声息了。

一时,夜空下,两个人都默默地望着夜空,久久无语。

原来,波波尔的身世之谜,居然是这样揭露给了格查尔。

该怪谁呢?

波波尔忽然低声继续说了起来:“露西在信的末尾,向我道了歉,求我原谅她的过失……”他说到这里,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有什么可怪罪她的呢?我是契伦巴伦的儿子,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事实,即使露西不说,也会有别人说的。”

“现在想来,才记起露西对我的许多好处,原来她对我居然是那样深情,而我……我却不曾待她好过一次……”

他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再说。

那个曾经天真可爱的少女,此时或许已经到了天堂吧。

蒂卡尔城下,卡拉克穆尔军营。

夜已经深了,格查尔却依旧还没有睡,尽管明天将要有一场恶战等待着她,但是她此刻却没有一点睡意,丝毫不觉得困倦,甚至,就连大战前夕的紧张,也不觉得了。

帐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响起了山叔轻声的呼唤。

格查尔伸手推开门,道:“山叔,进来说话吧。”

山叔走进格查尔的营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调整好情绪,道:“公子……公子他已经走了……”

格查尔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平静地问道:“他去哪里了?”

山叔答道:“听他说,他是要去一个叫做‘图伦’的小城……那座城好像是在海边吧……”

格查尔忽然想起那一座传说中在海边的宁静小城,悠然道:“那里,倒也是个好去处……”她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他……他身边还有什么人跟随吗?”

“哦,”山叔低下了头,道:“那个契伦巴伦的国师,空空,跟随着公子一起去了……”

“空空啊……”

但愿他们能平安吧。

她这样想着,默默地低下了头。

“公主,”山叔忽然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还有一件事情,我差一点忘记了。露西姑娘托我带一封书信给你,你看看吧。”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递给格查尔。

格查尔伸手接过,就着灯光,目光扫过信封,然后伸手撕开了信封,取出信来,拿在手中细细读了一遍,将信纸随手放在案上,叹了一口气道:“天意啊。”

山叔看着格查尔的模样,不知道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不由问道:“殿下,信里面说了些什么啊?”

格查尔伸手把信递给山叔,道:“你自己看看,也就知道了。”

山叔接过信,匆匆看过一遍,却是惊道:“露西?原来是她?”

格查尔不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山叔叹气道:“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很是聪明伶俐的,想不到也像你一样,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格查尔负着手,走到帐门口,看着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叹息道:“露西是个好姑娘,你去让人把她好好安葬了吧。”

山叔答应一声,缓步走了出去。

只听见身后格查尔的叹息声传了过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露西的事情呢……”

第二天,拂晓。

蒂卡尔城下,已经竖起了无数座巨大的云梯,数不清的卡拉克穆尔战士在鼓声和号角声的指引下,奋勇地向蒂卡尔城墙上攀登。卡拉克穆尔的鲜红色大旗依旧如往日一般迎风招展,旗下一个白衣少女负手而立,衣襟飘飘,有如九天仙子。

只是,此时的她看上去,多少有几分孤寂吧。

绝世的容颜,尽管有些风霜,但是依旧是那样绝美,美得惊心动魄。一双眼睛中的锐利目光扫向城头,终究落在了城楼上那一顶金色的伞盖下。

契伦巴伦正站在伞盖下,亲自来到城头督战。

有了君王的亲自督战,蒂卡尔军民奋勇地抵抗着卡拉克穆尔人的攻击,他们奋力搬动着沉重的大石头,向城下砸去,拉动着弓箭,向城下射去,挥动着手中的大刀长矛,英勇地和一些登上城头的卡拉克穆尔士兵搏斗。

战斗异常惨烈地进行着。卡拉克穆尔人四次登上城头,但是都被蒂卡尔人奋力击退,鲜血染红了蒂卡尔的城墙。

曾经是玛雅地区最繁华的都市之一的蒂卡尔,此时却已经成了人间最大的一个修罗场。无数鲜血流淌着,有蒂卡尔人的,也有卡拉克穆尔人的,但是战斗却始终没有停息。

就这样,嗜血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了黄昏,直到夜幕降临,显然已经不再适合攻城战的进行了,卡拉克穆尔方面才下令收兵。

蒂卡尔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许多士兵都就地卧倒,在城头上困倦地睡了过去。但是也有一些老人、妇女和儿童,正在城头急切地寻找着他们想要找的人。

渐渐地,开始有哭声传来。

契伦巴伦站在城头,听着哭声和鼾声,默然道:“让百姓受如此苦痛,是我作为君王的罪责啊。”

马德拉蒂此时侍立在侧,试探着说道:“父王,您也该吃点饭了,您一天没有吃东西,小心饿坏了身子。”

契伦巴伦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去吃饭吧。”

马德拉蒂跟在契伦巴伦身后,忽然小心地说道:“父王,看天气,也快要到雨季了吧。”

契伦巴伦听了“雨季”二字,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嘿嘿,雨季,雨季……”

马德拉蒂感觉契伦巴伦有些失落,显然是想起了在帕伦克的那一次雨季后的惨败,一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许久,契伦巴伦才说道:“老二,你想要说什么啊?现在但说无妨。”

马德拉蒂小心地道:“父王,现在快要到蒂卡尔的雨季了,等到雨季一到,他们的攻击机会减弱许多的。”

契伦巴伦扫了马德拉蒂一眼,道:“老二,蒂卡尔地处平原,和帕伦克那边的热带雨林大不相同,雨不会下到那么大的。”

马德拉蒂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毕竟下了雨,他们的运输想必会出问题,粮食接济不上,而我们在城中,自然……”

他说到这里,忽然也说不下去了,毕竟蒂卡尔人现在粮食也完全算不上充足,满打满算也就够三个月的粮食了,如是卡拉克穆尔人围而不攻,恐怕三个月以后,蒂卡尔就要断粮了。

契伦巴伦听到他不说话了,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你别再多想了,走,咱们去吃饭吧。”

波波尔和空空正行进在泥泞的路上,一路上,到处都是仓皇逃难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在泥泞难行的土路上行走着。

更不巧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伙强盗。

强盗人数足足有五六十人,波波尔虽然身负武功,但是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强盗,而其他人大多是无辜的老弱妇孺,眼见已经难以幸免。

饶是如此,波波尔仍然不愿束手就擒,挥剑与众强盗殊死搏斗,但终究寡不敌众,眼见便要死在强盗的刀下。

忽然,耳旁传来有百姓欢声鼓舞的叫声:“太好了,纳兰永的部队开过来了!是纳兰永公主海伦娜亲自率领的纳兰永部队!”

嗖嗖嗖。

三支箭射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挥刀要砍向波波尔的三个强盗倒了下去。

“海伦娜!海伦娜公主来了!”所有人都这样欢呼着,雀跃着,似乎这个人是所有百姓的救星一般。

只是波波尔的心中却在不断地念着:海伦娜……海伦娜……自己当真已经忘记这个名字太久了吧。

“波波,”海伦娜也看到了他,高声叫道。

波波尔快步奔向海伦娜,他刚刚大战一场,此时精疲力竭,又绝地逢生,竟是忽然之间昏了过去。

当波波尔醒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宽敞的帐篷中,躺在一张床上,安静地躺着。

“你醒了。”一个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随后有一只白皙而温柔的手掌在他额头上轻轻摸了摸,轻声道:“波波尔,你感觉怎么样?”

波波尔点点头道:“没事啦。”又小声道:“海伦,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海伦娜叹了一口气道:“你对你的姐姐,可是从来不会这样客气。”她说罢,忽然伸手拉住波波尔的手道:“波波尔,空空大师已经把你的事情都和我讲过了。”。

“你现在伤还没有好,外面又是如此混乱,波波尔,你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好。”海伦娜看着波波尔,真诚地说道,“我知道你和契伦巴伦父子情深,不愿和他交战,所以才离去的。我理解你,波波尔。”

波波尔忽然哽咽住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心头一热,最后,从眼角流出了第一滴泪。

海伦娜痴痴地望着波波尔,低声说道:“波波尔……波波尔……你为我流泪了……你为我流泪了……”

波波尔默然,想伸手握住海伦娜的手掌,但是手伸到一半,终究还是没有伸出去。

“你心里有什么事,想说些什么,就都和我说吧。”海伦娜似乎察觉到了波波尔的神色,看着波波尔,这般说道。

“海伦……”他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你知道,他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我还是放心不下……”

海伦娜见波波尔欲言又止,便安慰他道:“波波尔,你放心,现在卡拉克穆尔军队攻城虽急,但是一时还不能破城。”

波波尔默默地听着,眉头却仍然紧锁着。

海伦娜伸手拉起波波尔的手,微笑道:“何况雨季马上就要到了。等到大雨一下,蒂卡尔的包围,自然就解了,你不必多虑了。”

谁知她此言一出,波波尔的脸色却是更加惨白了,波波尔轻轻推开海伦娜伸过来的手掌,一下子跳下了床,急切道:“可是蒂卡尔的粮食也不多了啊。攻城的士兵可以从后方调粮食,甚至可以抢劫城市周围的村落,可是城里却不能!”

“海伦,”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开口说道,“现在唯一能救蒂卡尔的,就是你们纳兰永了。希望你看在我们两个的情义上,救一救蒂卡尔吧!”说到这里,他似乎又看到了契伦巴伦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看到了他此刻在城头,正在指挥士兵作战……那个和他相伴多日的君主啊,更何况血浓于水!

他想着想着,忽然膝盖一软,竟然跪了下去。

海伦娜骤然间见他跪下,不由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扶起,道:“波波尔……你……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快起来说。”

波波尔却依旧跪在地上,道:“海伦,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这件事情,我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他一时也想不起什么事情可以威胁到鬼灵精怪的海伦娜,只好用这句不知用过多少遍的求恳话语,至于管不管用,那就只能靠老天决定了。

海伦娜见他不起来,先是伸手用力去拉波波尔,但波波尔仍然如同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海伦娜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波波尔抢道:“海伦,这是我第一次向你求恳,你就答应我了吧。”

一时,海伦娜的眸子对上了波波尔的眸子,四目相对,目光盈盈,又像是回到了昔日在那个普通村庄中的时候,海伦娜心头忽然一软,只一瞬间,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在了脑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了。”

“海伦……”波波尔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丝莫名的感动,一种想要把眼前的佳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在心底不断涌动,只是,他的手,终究只是伸到了一半,在半空中停住了。

海伦娜却伸过手来,再次握住波波尔的手,温言道;“波波尔,你记住,我是永永远远真心对你的。”

波波尔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感动,一时将其他一切都放在了脑后,伸手把海伦娜的手掌握紧,感觉到手掌之间互相摩擦的暖意,道:“海伦,我……我替父王谢谢你了……”

这时,忽然只听帐外有一个声音传来:“海伦,你好大胆子?怎么不请示父王就胡乱答应人家?当父王不在了吗?”

随后,有嘎吱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男子迈步走进。这人衣着华贵,眉目间虽有风霜,但仍不掩潇洒,正是纳兰永王卡特。

海伦娜之前一直坐在床沿,和波波尔说话,此时见卡特进来,上前拉住卡特的手道:“父王,”她一面说话,一面眼珠打转,显然在思索对策。

她聪明伶俐,想了片刻,便脱口说道:“现在母亲……她还在蒂卡尔城中,我们如果可以和契伦巴伦这样说,若是我们帮他打退了卡拉克穆尔人,他就须把母亲放出来,与我父女团聚。父王,你看如何?”

卡特听到“母亲”二字时,原本在嘴边随时准备说出口的话语,一瞬间噎住了,他犹豫片刻,终究点了点头,道:“海伦,你说的不错,若是能救出你母亲,我愿意帮这个忙。”

波波尔也了解海伦娜母亲的往事,一时默然无语,却忽然发现海伦娜在向自己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赶忙走到卡特身前,跪下道:“波波尔多谢陛下。”

卡特伸手拉起波波尔,道:“你不必谢孤王,你该谢的,是海伦才是。”

波波尔再次走到海伦娜身前,却被海伦娜伸手拉住,微笑道:“你已经谢过我了,不必再行大礼了吧。”说着,拉着波波尔又回到床边,道:“你刚刚退烧,还是先坐下休息吧。”

波波尔被她的柔软的手掌这样轻轻拉着,竟是没有半点反抗之能,乖乖地回到床上坐好。

卡特此时却看向海伦娜道:“海伦,你出来一下。”

海伦娜向波波尔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然后跟着卡特走了出去。

波波尔一个人坐在帐中,心中默默地想着:海伦娜究竟帮过自己多少次?恐怕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吧?自己每一次遇到困难,往往总是她挺身而出……而自己给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他低下了头,沉默了。

帐外。

卡特拉着海伦娜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小声道:“海伦,那个波波尔据说已经和卡拉克穆尔的格查尔过过夜了,我劝你还是……”

他说到一半,却被海伦娜截住,只听海伦娜断冰切雪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回荡:“父王,女儿就是看定了这个波波尔,他便是再有千般万般不好,我也不会嫌弃于他的。”

卡特叹息一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海伦娜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着,每一个字都说得那样坚决,没有半点后悔之意:“父王,女儿也知道波波尔心中最喜欢的,是他的格查尔姐姐,毕竟他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感情之深,非其他人可以比拟,但是女儿也知道,他心里也是喜欢女儿的,有了这一点,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卡特心想:我这个女儿痴情而专一,当真和我一般。当年我自海伦母亲离去以后,多年不曾再娶。可是,我虽然赞许痴情之人,但绝不愿意女儿这般相思一世。想到这里,便开口劝道:“海伦,他如果一辈子都只想着那个格查尔,你难道就这样一辈子等下去吗?”

海伦娜听到这句言语,也叹息一声道:“女儿何尝不知道和波波尔难有结果,但是那些许许多多的往事,可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忘掉的吗?父王,你不也是为了母亲一个女人,苦等了一辈子吗?”

卡特默然,再一次缓缓地低下头去,许久无语。

父女二人,对立片刻,各自无言,这才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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