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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为而治——老子的管理智慧(2)

老子认为,道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处在永恒不止的运动之中。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日‘道’,强为之名日大。大曰逝,逝日远,远日反。”从这里可以看出,永恒存在的道,运行不已,“周行”、“逝”、“远”,都是讲道的运动特征,永恒运动,路径遥远,但运动的结果是回到始发点,即反。老子把道向相反方面运动概括为一条规律。

他说:“反者,道之动。”向相反方面转化,是道运动的规律。

老子已经发现,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着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两极关系,也即矛盾关系,矛盾双方的对立和统一,导致相互转化,向对立方面转化过去,从而出现“反者,道之动”的普遍现象。老子讲道: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意思是说,当人们知道美之所以为美,就有了丑;知道了善之所以为善,就有了恶,同样道理,有和无,难和易,长和短,高和下,音和声,前和后,都是相比较而存在的,离开对方,自身也就不存在。在《老子》书中,揭示这种既相对立又相依存的关系有六七十对。诸如:静躁、刚柔、强弱、荣辱、智愚、巧拙、生死、胜败、损益、得失、进退、虚实、治乱、存亡、利害、贵贱、尊卑、天人、黑白、兴废、有余不足等等。

老子尤其重视矛盾转化的现象。在《老子》书里,到处洋溢着矛盾转化的理性和情绪。老子认为,矛盾双方向相反方面转化是绝对的。他说:“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唯”,是服从听命的声音,可以引申为“是”,“阿”,借为诃,《说文》:“诃,大言而怒也”。可见,“阿”是发怒或呵斥的声音,可以引申为“非”。老子这段话的意思是,是非善恶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是可以转化的。老子还列举了生活中许多事实,说明矛盾转化的普遍性和绝对性。如: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矜者不长。”“企”,是翘起脚跟;“跨”,是大张两股跨越而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翘起脚跟是不能长久站立的,跨越前进的人是走不远的;自我表现的人反而不得自明,自以为是的人反而不得彰显;自己夸耀的人反而不得见功,自我矜持的人反而不得长久。

老子经过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现象的提升、概括之后,得出一个普遍性的命题:“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就是说,祸、福、善、恶都是在不断转化之中的,祸是福之所由生,福是祸之所藏。祸与福的反复变化没有一个定准。正变为邪,善变为妖,本来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可人们对此却长期迷惑不解。

老子关于矛盾和矛盾转化的思想在中国哲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它同道的理论一起成为老子管理思想的理论依据。

既然,道是宇宙和社会的本源,道的存在和运行自然、无为,并向相反的方面转化,那么,社会的管理也应该效法天道,自然无为,贵柔守雌,最终达到“无为而无不为”、“柔弱胜刚强”的目的。这就是老子的管理之道。

无为而治

老子关于道的种种论述都不是纯粹的自然哲学思想,而是从社会管理出发,依人而论天。老子之学崇自然而抑人为,被称之为自然哲学,但老子的自然哲学,是为治理社会而设的,是“执古之道,御今之有”,把握亘古即存的道,驾驭现实的社会。老子认为,人之道应该效法天之道,社会的管理必须建立在道的基础之上。

既然,天地的运行是自然而然,不假外力的,那么,社会管理也要同天地运行保持一致,也必须清除外在的干涉,使其自然化育,自然发展,自然完成,这样,老子便建立了他的“无为而治”的管理理论。

老子把领导者分为四类并加以比较:

“太上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第一种,也是最高的领导,人们只是知道他的存在;第二种领导,人们心里爱戴,交口称赞;第三种领导,人人畏惧;第四种领导,被人们憎恨、蔑视,并可能被推翻。十分明显,后三种领导都是“有为”而治的领导。他们或者以不懈努力、勤勉工作给下属带来实惠,因而获得人们的爱戴,或者专任惩罚、自私残暴、愚蠢,使人畏惧甚至发誓要推翻他。其中令人爱戴的领导固然是好的,但老子认为比起无为而治的领导来,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无为而治是管理的最高境界。

尧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管理者,千百年来,人们一直把他看作伟大领导的代表和象征。据说,尧在执政五十年后,突然想知道自己的政绩如何?人民对他的感觉如何?起初,他问他的近侍们,近侍回答说不知道。接着便问大臣,大臣们也说不知道。最后,他决定自己寻找答案。于是,他穿着和普通人一样的衣服,来到群众之中。他听到孩子们在唱歌。歌子唱道:“安定民众,无不是你至极的恩泽。我们不需要认识与知觉,只是顺着你的法则做就行了。”(参见《列子》)应该说,这就是老子最高的领导境界。

老子认为,最高明的管理,没有必要把百姓管得很死,没有必要决定应由百姓自己选择的行为,应该通过约束和减少领导者行为的办法,让百姓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如上所述,是古代祈雨时用草缚扎而成的狗,祈祷完毕便扔掉,人们毫无顾惜留恋之意。在老子那里,天地和圣人以万物百姓为刍狗,一方面说明天地对万物,圣人对百姓没有仁爱的感情,另一方面,说明天地圣人任凭万物和百姓自生自成,自保自养。

学人吴澄说:“天地无心于万物,而任其自生自成;圣人无心于爱民,而任其自作自息;故以刍狗为喻。”学人蒋锡昌说:“《周语》‘仁’所以保民也。韦注:‘保,养也’,是仁有保养之意。‘天地不仁’,言天地不保养万物,而任其自保自养;‘圣人不仁’,言圣人不保养百姓,而任其自保自养;此皆无为而任其自然也。”高明的领导不以无所不能的救星姿态去专断包揽百姓自己的事务,不去包办代替应该由人民自己决定的事情。《老子》第二章说:“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圣人,用无为来处事,用不言来行教,万物兴起而不强导,生养而不强要,施为而不图报,事业完成了而不夸耀,正因为不夸耀,所以永远也丢失不了。老子还说:“道恒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老子的无为而治,是主张领导者不要事必亲躬,事必自为,要少做、少为或不做不为。尽力创造条件让百姓自为。他还说,最高明的领导者“悠兮,其贵言”,是那样的悠闲,很少发号施令,“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事情办妥贴了,百姓都说,“本来我们就是这样的”。这就是说老子反对领导者总是去发号施令,身体力行。

领导者应该考虑怎样减少、节约自己的行为,不做那些不该做的事。这样就可以调动下属的积极性和能动性,“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不说话而善于回答,不召唤而自动到来。老子认为,领导者本身的精力和能力极其有限,天地之大,被管者之多,靠事必躬亲不可能有效控制。实行“无为”之术,充分调动下属的积极性,那就如同在天地之间架构一条大网,“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老子认为,为了实行“无为而治”,要尽量排除众多具体知识的干扰。他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意思是:从事于具体的学问,一天比一天增加;从事于领导谋略的学习,具体知识一天比一天少,减少又减少,以至于最后达到“无为”。老子的无为不治,是当今管理学仍然重视的一个问题。

一位管理大师说:“做你应该做的事!”可以肯定地说,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已经深谙此道。这就是“无为而治”之道……

老子的“无为”之道,并不是一切不为,一切不做,而是少做,只做那些必须该做的事。对此老子说:“始制有名,名亦即有,夫亦将知止。”有管理就要有名称、名分、职责。名分职责划分之后,领导者的事情就完了。老子主张领导去做该做的事,这是正确的。但是,将领导人的事情仅仅局限在划分被管理者的职责、名分,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似乎老子认为,领导者做的越少,被管理者积极性发挥得越高,干劲越大。这种反比例关系是不能无限推演的,发展的极限,便会放弃管理和领导的职责权力,失去领导的意义。

“无为”领导者

“无为而治”的管理,是采取还政与民,还利与民的办法,调动百姓的积极创造性,达到“有为”即最佳管理绩效的办法。实行“无为而治”的管理,前提是“无为”的领导者,只有“无为”的领导者,才能推行和坚持“无为而治”。这就涉及到领导者的素质问题,在《老子》书中,有大量的篇幅阐述领导者的“无为”品格。其中有诸多真知灼见,闪耀着真理的光辉。

老子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天道自然无为,按着人道效法天道的原则,领导者的行为修养也应该自然无为。道以自然无为创生繁衍了万事万物,领导者若能以无为自治,便能“无为而无不为”,成为最成功的领导者。这是领导者自身修养的大原则。

柔弱不争

领导经常面对冲突,外部的,内部的,与上层的,与下属的,与同僚的等等。解决冲突的办法无非两种,一种是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击败对方,这是刚性办法;一种是不与对方交锋,缓解、绕过冲突,通过自身柔弱的行为,调和化解矛盾,这是柔性办法。老子主张“无为”的领导者“不争”即绝不采用刚性办法,而是以柔弱之术解决问题。

老子经常称道水的品格。水是典型柔弱的东西。水没有固定不变的形体,能随盛装水的容器随时改变自身的形状,随高就低,可方可圆。“无为”的领导也就是水式的领导。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水的品格也就是“无为”品格,水式领导同自然无为的道已经很接近了(“几”)。水式的、“无为”的领导并非无所事事,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为,不胡乱作为。老子“无为”的“为”字有确定的内涵,就是那些违背道的规律,威胁主体利益的种种行为。

老子对领导行为导致的后果极为关注,采取十分谨慎的态度。

他说:“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人们常犯的错误,是临近成功的时候,被成功冲昏头脑,妄乎所以,做出胡乱妄为之举,结果近乎到手的东西离我而去。老子主张一定要谨慎小心,慎终如始,高度重视行为及其后果,绝对不可妄为、乱为。他举例说:

“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理大国如同煎小鱼,不能乱翻腾。这一说法,具有相当的合理性和深刻性。

然而不妄为,不乱为何其难也!领导者也是人,人是有情绪的动物,情绪一旦失控,难免有“妄为”、“乱为”发生。《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与司马懿斗智,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去裙钗脂粉,想激怒他出战,可司马懿懂得“无为”之道,老奸巨滑,你叫我生气?偏不生气,我坚守不出,保持自己以逸待劳的优势。而张飞就不懂得“无为”之道,一听说关羽被杀,恨不得立马赶到东吴,为关羽报仇,头脑发昏,怒打裁缝,裁缝情急,砍了张飞的头,投奔东吴。聪明的领导者都懂得控制情绪,保持冷静,“善战者不怒”,以避免发生不理智的决策。《老子》书多处告诫人们“不争”,用意也在于此。

为保持冷静,顺道而行,不与人争狠斗气,老子甚至鼓励人们装傻。《老子》二十章说:“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惚兮其若海,恍兮其若无所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大意是,混乱啊,一切全无边无际!众人都熙熙攘攘,如同享食太牢盛宴,如同登上春台游观。我独淡泊无为呵,未曾开始有情欲;混混沌沌呵,如同婴儿还不会笑啼;疲疲蹋蹋呵,好象浪子还没有归宿。众人都有富余,而我独像把一切丢失。我真是一颗愚人的心呵!众人亮堂堂,我独迷糊糊。众人明白白,我独糊涂涂。恍惚呵,像大海汹涌;惚恍呵,像漂泊无处停留。众人都各有特殊作为,而我独顽低能。我情愿与人不同,只重修养做人的根本。

老子这段充满诗意的自嘲文,形象生动地描画出了一个糊糊涂涂,不与人争的形象。不与人争,最终人莫能与之争,大愚者大智。

谦卑居下

“无为”的领导者具有虚怀若谷、谦卑居下的风范。自高自大、自以为是,作威作福的行径,同“无为”领导者无缘。老子说:“圣人之欲上民也,必以其言下之;欲先民也,必以其身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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