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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为而治——老子的管理智慧(3)

故居上而民弗重也,居前而民弗害也。”

领导者要想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上民……先民”)必须对百姓表示谦卑,把自己放到百姓的后面,这样,领导在上而百姓不感到压迫,居前而人民不感到阻碍。

老子还以江海为喻:“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故能为百谷王。”

江海比众多溪流河水的位置低下,所以成为千流万水的所归,领导者对百姓人民表示谦卑,把人民百姓放在自己的上面,就会被人民百姓拥戴为领袖。

晏婴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身不满六尺,而名满天下。

当他做齐国相时,有一则关于他谦卑居下的故事。有一天他的车夫的妻子上堂,要求同他的车夫离婚。理由是这个车夫为人过分嚣张了。她同她的丈夫说:“晏子贵为相国,名满天下。我看他一直谦恭下士,无论对什么人都和颜悦色,虚怀若谷。可是你,不过是他的一个车夫,整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大街上高声喝骂,甚至鞭打行人。像你这样的小人,绝对没有前途可言。我跟你有什么指望?不如给我一张休书,也免了做个小人之妻,让人耻笑。”一个御者之妻,竟然懂得谦卑待人的大道理,难能可贵。被称为“日本第一秘书”的武田丰曾告诫人们说:“切莫与晏子的御者为伍。”

为了做到谦卑待人,老子要求领导者一定不能居功自傲。《老子·七十七章》说:“圣人为而弗有,成功而弗居也。若此,其不欲见贤也。”

“无为”领导者有所作为而不把成果居为己有,有成就但不居功自傲。像这种人,是不愿意炫耀自己的功名的。

谦卑居下者也不能整日夸夸其谈,自我卖弄。老子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就是说,不要自我表现,自以为是,自我夸耀,自骄自满。要少说大话,行“不言之教”,这样,方能给人一个谦虚的形象,达到“光而不耀”,即赢得光荣而不向人炫耀。

受辱吃亏

人的本性是驱利避害,驱荣避辱,并且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但老子教导领导者,千万不能采取直来直去、直线式的行为路线,在策略上要宁肯吃亏,宁可受辱,绕个弯子之后,达到不吃亏,不受辱的目的。

历史上楚国有个著名宰相孙叔敖,在他快去世的时候,特别对儿子孙安说:“你是个老实人,同人家争利斗狠,你是做不来的,也不必去斗。我死之后,楚王为纪念我的功劳,见我身后萧条,没有贪污积攒家当,他会赠封于你。那时,你千万不要贪恋那好地。你只求赠给寝邱这块地。这地偏远瘠薄,是没有人来抢的。”后来,楚庄王果然把这块地赐予孙安。孙家世世代代守着寝邱过着平安日子。而别的好地,大家互相抢夺,杀戮陷害,家破人亡,谁能平安过日子?后人都称赞孙叔敖聪明。可是,当时连楚庄王也不明白,还说孙安傻呢!这是生活的哲理。吃亏、受辱,最终获得长远、永恒的利益。

“无为”的领导者具有吃亏、受辱的勇气。这是大智大勇。老子说:

“处众人之所恶。”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

处在众人所不喜欢的地方,承受全国的屈辱和灾殃,虽深知什么是雄强,却安于柔雌的地位;虽深知什么是光彩,却安于暗昧的地位;虽深知什么是荣耀,却安于卑辱的地位c能做到这一步,就有资格成为“社稷主”、“天下王”。

寡欲知足

领导者大多把名和利看得很重,得到了兴高彩烈,失去时万分悲伤。老子将这种心态概括为“宠辱若惊”。他说: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虚荣的东西本来就卑下,可是人们得到它,为之惊喜,失掉它,为之惊恐。爱虚荣到了为之惊恐的地步。

对名利的过分追求,必然心狂失态,一发不可收拾。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五光十色的物质生活,追求起来是没有止境的,一味追求下去,不知道适可而止,不懂得知足,必然成为物欲狂。

物欲狂式的领导把权力当做追逐物欲的手段,横征暴敛,强取豪夺,和强盗头子没什么区别。老子称之为“盗竽”。他说: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竽。”

宫殿很整洁,农田很荒芜,仓库是空的,而领导却穿着漂亮的衣服,佩带锋利的宝剑,吃着精美的饮食,占有多余的财富,这不是强盗头子是什么?

领导一旦变成强盗,群众被迫无奈,只得铤而走险,“犯上作乱”,推翻统治。领导者的灾难临头了。老子说: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民不畏威,则大威至。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聪明的领导者一定要对欲望有一个理智的态度,顺利度过物欲这道关。老子给出的办法有三条:一是对名和利要达观些,不要看得太重、太要紧。老子说:“虽有荣观,燕处超然。”“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恬淡为上,胜而不美。”

这三段话的意思分别是:虽享有繁华的生活,却不沉溺在里面。成功了不要自高自大,成功了不要骄傲,成功了要认为这是出于不得已;成功了不要逞强。成功之后,应淡然处之,不要自以为了不起。

二是对足与不足、富与不富、得与不得有一个辩证的分析。由于生活中的矛盾性,事物经常向相反的方面转化,领导者应该认识到不得就是得,不足就是足,不富就是富的道理。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三是知足、知止。物欲的追求是无止境的,无限追求的结果是身败名裂,失去自身,聪明的领导者应该懂得适可而止。他说:

“知止可以不殆,知足者富。”

知道适可而止、知足的人,可以避免危险,永远富足。

老子给追求无为的领导设计了三种法宝: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日慈。二曰俭,三日不敢为天下先。”

慈,是宽容;俭,《说文》解释为“俭,约也。”《老子》还说:“治人事天莫如啬。”在老子那里,俭和啬基本同意,是吝啬、俭约的意思。

不敢为天下先,是指不敢走在天下人的前面。从老子整个思想倾向看,“三宝”,也就是领导者处理同下属关系时,尤其是处理物质利益关系时的行为准则。一是宽容,不要过分严苛,水清则无鱼,苛刻则失人;二是生活要俭约,不要过分贪图物欲,要知足、知止;三是在名利面前,不与人争,后退一步,海阔天空。老子的“三宝”,具有相互依存的关系,俭,是基础和根本,知足、知止,过着俭约生活的人,方能不与人争先,而能够俭,不敢为天下先的领导者,对下属也能宽容。

魏晋时期的曹操就深谙老子的知足知止之道。一次,孙权上书曹操,要尊曹操为帝。曹操不肯。他十分清楚称帝的危害性。

曹操生活的时代,群雄并起,各自称王,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平定中原,实现北方统一。正如曹操自我评价:“如果没有我曹操,天下不知还有多少人称帝称王!”这是曹操的历史地位,也是当时立足的根本。一旦称帝,就成为篡汉的乱臣,给人以攻伐的理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曹操本人虽不称帝,可是,他爵封魏王,加九锡,剑履上殿,也是实际上的皇帝。但是,并不是每一位领导人都能拒绝这种诱惑。袁世凯聪明一世,也未能跳出这样的局限,想做洪宪皇帝,结果在天下共讨的咒骂声中一命呜呼。曹操聪明得多。他懂得适可而止。

无为,是领导成功的根本,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老子称之为“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老子的历史检验

老子的“无为而治”,一经产生,就在社会广为流传,并被先秦诸子作为最重要的领导理论之一加以研究探讨。秦汉之际,演化为“黄老之学”,第一次被统治者采纳,成为官方领导理论,对汉初医治秦末战争创伤,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发展社会生产力,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

西汉王朝建立之初,整个社会一片衰败。人民流离失所,无衣无食,就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也配备不起四匹一色的马车。大臣只能坐牛车。如何治理国家?汉初君臣认真总结了秦亡的教训,认为秦亡的根本原因,是过分“有为”,横征暴敛,大兴土木,肆意杀戮,致使陈胜、吴广“揭杆而起,斩木为兵”,“天下云集而响应”。治理一片衰败的社会,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无为而治”。陆贾在《新语·无为》中说:“道莫大于无为,行莫大于谨敬。”

秦并不是不想治理国家,而是因为“事逾烦而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兵马逾设而敌人逾多”,多事扰民,而终于失去天下。

鉴于秦亡的教训,陆贾认为应该采取“无为”的策略:

“块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官府若无吏,亭落若无民,闾里不讼于巷,……强弱相扶,大小相怀,尊卑相承,……不言而信,不怒而威。”

贾谊也在《新书,过秦论》中说:“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

汉初第一、二任宰相萧何、曹参正是本着“无为而治”的思想,清静安民,休养生息,宽厚待民,使百姓生活安宁,社会经济稳定发展,所以有文景之治。

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也是实行无为而治的结果。继隋末大乱建立起来的唐王朝,亲眼目睹了隋炀帝以苛政而失民、亡国的悲惨现实。他们总结历史教训,找到了为君之道,先安百姓的“无为而治”。魏征对李世民说: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

“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治忘乱,所以不能长久。”

“臣又闻古语云: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深以为然,不但自己永记不忘,还以其教育太子李治。

贞观时期,李世民实行的基本政策是安抚百姓,休养生息。他说:

“治国与养病无异也。病人觉愈,弥须将护,若有触犯,必至殒命。治国亦然,天下稍安,尤须兢慎,若便骄逸,必至丧败。故夙夜孜孜,惟俗清静,使天下无事。遂得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安乐。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君能清静,百姓安得不安乐乎?”

这就是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的清静抚民策略。正是在这一政策指导下,唐初统治者兢兢业业,谨慎小心,励精图治,创造了历史上又一个昌盛时期——贞观之治。

经过文景之治和贞观之治,老子的无为而治最终被统治阶级所接受。然而,要统治者永远遵循无为而治是不可能的,统治阶级的本性决定他们一旦实力强大,危机排除,便骄奢纵欲,肆意强为,从而丢掉无为而治的策略,发展到极端是新一轮的危机。有的身在其中,迷不知返,丧权失国,新的统治者重新收拾起无为而治的策略,整顿国家;有的统治者比较聪明,发现社会危机之后,果断调整政策,求救于老子的无为而治,汉武帝就是一个典型。武帝末年,各种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激化,整个社会呈“土崩之势”,统治经验丰富的汉武帝清醒地认识到,单纯使用酷吏苛法、威猛霸道的强硬政策,只能使社会矛盾激化。为缓和社会矛盾,实行“宽政”,任用敦厚长者田千秋为相,并封为“富民侯”,禁苛暴,轻赋税,“以明休息,思富养民”。国家重点转向务本,农业生产得到新的发展。

后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价武帝晚年改变策略时说:武帝晚年时的社会危机同秦始皇时差不多,“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是武帝“晚而思过,以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矣”。汉武帝的聪明政策,使动荡的局面转危为安,避免了秦的悲剧,这不能不说是对历史的贡献。

汉初和唐初的“无为而治”,并不意味着无为而治成为统治阶级唯一的治国策略,而仅仅是占居统治地位的、主体的治国策略。

在长期封建社会发展过程中,虽然无为而治再也不像唐汉初期那样得到统治者的“宠幸”,但也不是不对社会发生影响。一般而言,儒家的德治、法家的法治和老子的无为而治,对任何一位有作为、有头脑的统治者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只是将它们摆放的位置不同,即使标榜德治教化,主张以德治国,也从不忘记“以力服人”和“无为而无不为”的智慧。正是德治、法治和无为而治的不同结合,不同匹配,造成了领导艺术五光十色的画面,成为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无为而治对现代领导活动仍有重要的意义。成功的领导,需要有坚强有力的组织体系和制度,也需要一个融洽和谐的人际关系,这需要领导者通过不懈的努力也即有为的办法方能建立起来。

但这种努力有一个合理的界限,主观努力并不是越多越好,而是恰到好处才是最好。换言之,有为同无为相结合,配合恰当,才是最佳的。生活中常发生这种现象:不做就是做,不想就是想,不说就是说,此地无声胜有声。这便是无为而治的真谛。对现代领导者来说,在繁乱的工作中,时常体会老子的这两句话,是有益的: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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