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吴王殿下之后，褚姌才觉得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紧跟着的两天，周娮照顾的十分妥帖。还不时的讲些趣事，逗她开怀。人也稍微精神了一些。第三日清早，便有亲信送了消息回来。说卫将军今日便会回城。先去宫中述职，随后就回府。让夫人同阖府上下都准备着。
“父亲要回来了。”褚姌从菀枝那听见消息，就急着来看周娮。
这时候，周娮正在给她煎药，手里还拿着芭蕉叶做的小扇子轻轻摇。
“真的么，那太好了。老爷也褚府这么长时间了。总算是要回来了。”
“是啊。”褚姌点了点头。“这段日子，府里不安宁。想来父亲一回来，就要来清算清算这笔账了。”
“小姐的意思是……”周娮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被母亲强行送去孙家的事，父亲一定有所耳闻。”褚姌觉得自己用词不准确，少不得尴尬的笑了下。“父亲一定已经查明了。只怕这一回，又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应对。”
后面一句话，周娮听不大明白。
如果父亲真的要和褚夫人算账。那就让他好好清算这笔账便是。有什么需要应对的！
还是说，褚姌心里终究还是最心疼她的母亲。她必然不愿意父亲待她母亲苛刻。若是如此，那这“应对”就是要让她受委屈的意思了。
“奴婢没有什么主意，这些事，奴婢也一概不懂。还请小姐替我做主就是。”周娮很聪明，她故意试探褚姌的心思。看看褚姌对她的好，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
“我自然会为你做主，只是我觉得此事不宜过分张扬。”褚姌轻轻看她一眼，才低声说：“我是想将来能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也迟早要恢复你的名分。孙家的事情，好说不好听。即便是你没有吃太大的亏，传出去，外人只怕也会加以编排，少不得在背后戳脊梁。那样子，你就会因此而受更多委屈。妹妹，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懂。”周娮点头：“小姐是怕这话传出去，旁人还当我已经损了名誉。即便没有这些事，那些人也不会嘴上留德。”
这话说的就有些冷厉了，和周娮以往温温和和的性子大为不同。
褚姌敏感的发现了她的不高兴，心里也不是滋味。“是，所以，为你着想，这件事我会去求父亲不要追究。毕竟你安然无恙的回来。”
“是。”周娮慢慢的低下头：“只要老爷不再提及此事，那夫人也就不会因此而受累。夫人没有因此受累……”
那你的心里才会安宁吧！
后面的话，周娮没有说出来，是不想就这么和褚姌撕破脸。强忍着泪水，她拧着眉头，道：“夫人没有因此受累，也就不会觉得我在老爷、小姐面前告了状，坚持要你们为我讨个说法。兴许，心里能稍微舒坦些。我的日子，可能也好过一些。”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希望周娮能站出来为她出头的。
“委屈你了。”褚姌拉着她的手，笑容里透出了苦涩：“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等将来父亲的怒火平息，我自然会慢慢的告诉他整件事情。父亲心疼你，必将好好补偿你。”
“有姐姐和父亲待我好，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周娮只觉得心底发冷。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她是真的很想冲到父亲面前，狠狠的告状。恨不能眼看着父亲将那毒妇活活掐死才好。可惜，她只有忍。
话正说到这里，菀枝就快步走了来。“大小姐，芙蕖来了。”
褚姌微微点头，道：“有什么事情？”
“说是夫人请您去一趟栖霞楼。”菀枝不免担心：“有要紧的话说。”
“也好。”褚姌点头：“我也正有话要同母亲说。替我更衣梳妆。”
“是。”菀枝转身去拿了套浅粉色的衣裳过来，上面绣着淡淡的紫色玉兰。“小姐穿这套裙褂可好么？这颜色温和，能显得气色好些。”
“嗯。”褚姌就着周娮的手从床上下来，温和的点了下头：“也好吧。总是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讨厌。”
“小姐即便是病了些日子，消瘦了些，也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哪里就病怏怏了。奴婢瞧着吴王殿下来探望的殷勤，若真的病中惹人厌恶，殿下哪里还肯来呢。”菀枝笑的合不拢嘴：“足见殿下是真的待小姐您好。”
“好好的，怎么说些这个。”褚姌白了她一眼。“殿下高高在上，往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了。叫人听见了，还当褚府没有一点规矩呢。”
“是是是。”菀枝捧了衣裳过来，放在床边。才从周娮手里接过了梳子：“让我来吧。你去给小姐打一盆清水来，等下给小姐用。”
“是。”周娮含着笑点头退下，却并没有急着走。立在门外，竖着耳朵，她总觉得菀枝是故意支开她，想必有要紧的话要单独和小姐说。
“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果然连褚姌也发现了她的小心思。
“小姐等下见了夫人，预备怎么说周娮的事情？”菀枝心里有些担忧。“奴婢偷偷听人提起，说是吴王殿下在来府上的头一晚，就叫人将周娮接回了吴王府。这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还说其实长街上殿下看上的那位姑娘，并不是小姐您，而是这个丫头。所以才会来咱们府中这样殷勤。”
“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言？”褚姌这一病，才明白什么叫做有心无力。很多事情，忽然就滋生蔓延，其速度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啊。”菀枝担忧的说：“这些话都能传到奴婢耳朵里，想来夫人早就彻查清楚了。夫人最担心的，就是那丫头会和大小姐您抢夫婿。如若让夫人听见这些话，还不得怨恨极了周娮？怕就怕这些话也传到老爷的耳朵里。毕竟周娮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先被送到孙家去又被带回了吴王府。万一老爷为了保全褚家的名誉，一怒之下，很可能会……”
生生的闭了嘴，菀枝没有再说下去。
褚姌则是勾唇，道：“你是怕父亲要么迁怒母亲，要么索性将周娮嫁出去？”
“是啊。”菀枝点头：“若老爷迁怒夫人也必将迁怒小姐。若老爷要将周娮嫁出去，也可定不会恢复她的身份，指定是随便找个人家，就安排了。那周娮还不得恨死了小姐您。”
“她不会的。”褚姌一脸的天真烂漫：“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最温和善良了。即便是母亲那样对她，她都没有怨恨，又怎么会恨我。我是一直都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
“可如若周娮喜欢的是吴王殿下，小姐会愿意去求殿下纳她为妾吗？”菀枝直截了当的问。
“为什么不呢。”褚姌是真的没对吴王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她也不会觉得开不了这个口。“只要吴王殿下愿意，我一定极力促成这件好事。”
“哎呀，大小姐，您怎么这样傻？”菀枝皱眉，忧心不已。“您也不想想，她就是府中婢子的女儿。自己如今也是褚府的婢子。吴王殿下怎么会看上她呢。能将她接进吴王府，还不是看在您的面子。您真的这么做了，殿下必然不高兴。只怕会伤了您与殿下的情分。”
“菀枝，你到底想说什么？”褚姌不解的看着她。“之前你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奴婢是觉得，大小姐还是和吴王殿下说清楚比较好。”菀枝皱眉：“您若是不喜欢吴王殿下，就不要再让夫人误会，生出以殿下为婿之心。如此，那周娮是不是喜欢吴王殿下，都和您没有什么关系了。您也不要为了她的事情，再去麻烦殿下。”
褚姌不解的看着她：“到底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小姐……”菀枝皱眉道：“奴婢总觉得周娮这次回来，有些奇怪。这两日，奴婢觉得她恍若有什么心思是的。眼神也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单纯。奴婢不禁想起了一些事情。就怕天长日久的，那丫头的心也变了。毕竟没有谁愿意总是矮别人一等。她和你原本都该是一样的。”
”你是怕她心里不平衡？“这样的话，凌阳姐姐也和她说过。当时褚姌并不以为意，可现在在听来，或许有些道理。毕竟母亲也是这样放着周娮。身边所有的人都在防着周娮。“好了，这话别说了。说多了伤感情。”
”奴婢也并不是要在她背后嚼舌根。只是，大小姐，您想想看。当年夫人有孕，怀着大小姐。周娮的母亲马上就能从婢子之身，成了老爷最宠爱的女人。还随后就有了周娮。倘若周娮是个男儿身，那夫人在府中的境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年，夫人驭下虽然严厉，但却从来不会狠手对待那个奴才。偏偏是周娮母女，怎么就能让夫人恨到骨子里去？连您帮着周娮，都会让她那么生气……这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奴婢总想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所以，奴婢思量着，有机会，小姐还是试试她吧。若真的有别的心思，给些银子，让她离开褚府去谋生，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毕竟真心有时候换不来真心。小姐何必再为了这些事伤人伤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