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娟不以为然,认识大哥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他是否在生气,她会看不懂?但她不敢顶撞殷烈海,只在嘴边小声的念着。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事…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低着头半晌,练娟觉得气氛很差,殷烈海又不吭声,所以她连忙向殷烈海解释。
“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你大可以有选择的空间。”殷烈海自顾说着,连一眼也不瞧练娟,他随后站起身并走到客厅去。练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在他的后头走。只见殷烈海走到酒橱前拿出一瓶威士忌,又拿出一只水晶高脚杯,他的意图很明显─想喝酒。
“喂!饭前请勿喝酒,当心你的胃…”练娟此刻正有一股不怕死的斗志,为了殷烈海的身体着想,明知他在生气,她仍然力图阻止他喝酒的动作。
“你…”殷烈海转过身,本想骂人,却差一点撞上紧跟在她身后的练娟,于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别跟着我。”他说。
“那你别生气。”练娟应了他一句。
“都跟你说了,我没生气,我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他望了练娟一眼,见她正横眉竖眼的瞪着他手里的威士忌,没奈何,只好又把它摆回酒橱中,算他投降。
“是哦?”
练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即挂在脸上。
“口是心非。”这会儿,她竟然想笑。这也许就是大哥吃醋的样子吧?她想。
“你笑什么?”
把酒摆回原位,殷烈海见她偷偷地笑,不解地问道。
“如果你早点儿告诉我你要来接我,说什么我也不会搭别人的车回家。”练娟边说着,边踮起脚尖,她努力地勾住殷烈海的脖子并给了他一记亲吻。
正当此时,电话响起,殷烈海顺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巧的是送练娟回家的范伍盖。殷烈海把话筒递给练娟,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悦。
“范老师,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很抱歉,因为我大哥正在骂人,他到学校去接我却扑空,所以现在不好讲下去。”练娟一接过电话,就立刻表明不与对方讲话的立场,她瞄了殷烈海一眼,他正坐在沙发上有意无意的拿起报纸翻阅。
“我没有骂人。”练娟挂断电话的同时,殷烈海马上予以驳斥。
“没有骂人,却偷听别人讲电话。”练娟故意笑话殷烈海,不知看哪门子的报纸,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讲那么大声,不想听都不行。”殷烈海没好气的说。
“如果真的专心看报纸,别人就算喊破喉咙了,你也听不见。”练娟继续逗着殷烈海。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殷烈海这种奇怪的表现,殷烈海是个霸气十足的人,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她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有人打翻了醋罈子却是欲盖弥彰,所以令人感到特别奇怪。
“谬论!”
殷烈海摇着头,放下手中的报纸。正说着,练娟的身体轻巧的闪进他的怀中。
“我只爱你,不爱别人。”她侧着身子伏在他的胸膛悄声地说。
“我们二十多年的情感,不会这么禁不起考验的。”
是啊!二十多年的情感理应不会禁不起考验,练娟说得对。可是对一个二十多年新仇旧恨交缠在一起的人而言,这句话就不能算是真理。从自己明白了何谓孤臣孽子的辛酸之后,他的人生悲愤仇恨似乎总比爱多。他怨恨亲生父母遗弃了他,只因为穷困;恨殷家父母收养了他,只为了圆他们盼子心切的梦,而正是这个错误的交集,造成了他人生的矛盾与痛苦。心里,再也找不到一个安定的平衡点,不稳定的心于是更形狂放不羁。他像一匹脱缰野马,不,更确切的说,是一只猎豹,他永远得督促自己扮演好一个狩猎者的角色,在不断猎食的过程中,才能激发他无穷的潜力,在高速猎杀别人之后,自己才能成为食物链中的殷者。这,是他奉为圭臬的不二法则。
练娟这个女孩,并不是他狩猎的目标,说穿了,她是一个可爱的障蔽物,她可以遮掩他的企图及行踪,好使他的头号猎物对他的虎视眈眈毫无警觉性。说她可爱倒是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与她相处竟然是件愉快的事,这点恐怕是他所始料未及的。她的柔顺在不经意中化解了他的乖戾。这使得他并无须刻意掩藏他狰狞的一面,却能自然而然的对她体贴入微。他对她虽名为利用,但与她的相处却如鱼得水,丝毫没有一点刻意与勉强,她并未真正的了解过他,却不经意的在性格上驯服了这头猛兽。她的柔顺乖巧,彻底满足了他天生的侵略性。对女人而言,他仍像对所有的事一样具有宰制欲,在决定利用练娟之前,他的身边并不乏女人,以他的性格,岂会满足于单一的拥有?从外观而论,练娟在在远不及她们其中的任一个,但较不能理解的是,当他越了解练娟,与她的亲密程度越高,他便对其他的女人越感乏味。她确确实实的打乱了他的游戏规则,却仍能使他甘之如饴,乐于进入另一个新的游戏规则中。
曹齐彦和苏充尚下午的话此刻正萦绕在殷烈海的耳边,他本对他们的说词抱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像他这种嗜血性格,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满足现状。他要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包括殷竟达的一切,甚至于更多。爱上练娟,那无疑是自毁前程的不智之举。他不会爱上她,绝对不会。但范伍盖事件却意外的扰乱了他的情绪,他看得出那个男人对练娟的用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矛盾,在不久的将来他正要对殷竟达发动致命的攻击,当阵仗搬上台面之后,小练娟这个障蔽物显然不再存有利用的价值,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随之画上句号。她爱谁,谁爱她,根本与他无关。对个不明究理被利用的牺牲者而言,当她认清现实之后,能有个人在身旁适时给予安慰也许会更妥善些,但他整个脑袋里此时却浑沌起来,他居然不喜欢范伍盖那个家伙,他对他竟产生敌意。这不像他,他的头脑一向保持最高的冷静与清晰,浑沌会要了他的命,这是身为掠食者必须认清的事实。今晚,他想碰练娟,那股自心里深处奔窜而出的野性正蠢蠢欲动,只要他想起范伍盖三个字,他就恨不得立即狂暴的拥有练娟,就像动物本能的对外宣告自己所属的领土一般。但另一股不安的忧惧却抑制他的行动,让他裹足不前。他是怎么了?难不成他真的爱上了练娟?不行,绝对不行,他岂能受制于人?不管是范伍盖抑或是练娟,他们都不可以宰制他。这股不安让他狠狠地剥离想拥有练娟的欲望而陷入一种痛楚,这种痛楚正要命的撕裂他的内心。
“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喊停。我从未真心爱过任何人,财富、权势和叱咤风云所带来的快感才是我所深爱的,没有人能挡在我的前面,也没有人能阻遏我的计划,绝对不能。”他心中挣扎着。
外头的雨仍就毫不留情的下着,空气中的寒意随着入夜而遽增,殷烈海躺在床上一刻也未曾阖眼,自天空倾泄而下的雨水哗啦啦的声响更使他烦乱。
人生又何尝不象是窗外滂沱大雨般的无情?即使一夜大雨又惹来周洋水患死伤无数,日子照旧会一天天过下去,地球绝不因此而停止转动。他翻了个身,耳中回荡着雨声。他告诉自己,人,不能为失败而生,即使你成为别人的猎物,进了别人的肚子,世界仍然不会为你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所以,他不愿选择被宰制,因为那只是一种可怜的象征。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殷练娟意外的接到一通来电,那正是因未考取教师资格而暂时在舅舅公司帮忙的穆姝秀所打来的。练娟有些惊讶,平日两人互有连系,理应不会挑中上班时间打电话,穆姝秀在电话那头显然压低了声音,一副有所顾忌的模样。
“练娟你听好。”穆姝秀说话的样子鬼祟异常。
“但愿是我弄错,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记得殷烈海这个名字,他是你大哥吧?”
“没错!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听见大哥的名字这么鬼祟的从穆姝秀的口中说出,练娟觉得很怪异。
“我无意间听我舅舅那一伙人提起的。”她把声音再度压低。
“他可能想当董事长,最近拼命的买进自家的股票。我舅舅说,只要占了最大股份,他就可以在董监事改选会议中掌握大局、呼风唤雨。”
“不会吧?他是我哥哥耶!爸爸只是名义上的董事长,实际上这几年公司都是靠他在运作的。”听完了穆姝秀所说的话,练娟简直难以置信,她此刻也努力的压低声音,以免引起学务处里其他人的注意。
“我也是不相信,但这件事有凭有据的,有没有买股票能骗得了人吗?听说他已经掌握了大约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穆姝秀语带担心的问道:
“不知你爸爸拥有多少百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