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辞心眸中翻起一阵如墨迷雾,她看着柳岩堂,语气波澜不惊,“那依柳侯爷高见呢?”
“臣下以为这不过是吴国的虚晃之计,意在引蛇出洞诱敌深入,若是我方急于动手,那便正好成全了吴国保王势力的阴谋,到时他们便可以周国不守信用劫持吴王为由撕毁盟约,事态也便难以控制。”柳岩堂轻描淡写道,寥寥几语,皆切中要害,狠利得当,连玉辞心也心生佩服起来。
“那便让他们继续斗吧,谁都赢了我们便和谁谈。”玉辞心朱唇微启,有些困倦地瞄了一眼柳岩堂,“不过这却也显示了吴国军心溃乱之象,收服吴国定指日可待。”
她不失豪情万丈地将如今大胜之势宣扬了一番,本以为说完之后柳岩堂便会拍拍屁股走人,可她疑惑地看他时却见他纹丝不动,慵懒地斜倚在桌案上,一副享受肆意的样子。
玉辞心突然觉得脑门发疼,她不好明说自己要休息,便转着弯子对柳岩堂道,“柳侯爷这身体还是弱不禁风啊,不如我找个太医帮你调理调理?”
柳岩堂翘着眼角扫她一眼,不疾不徐地打了个哈欠,“不急不急,现下当以国事为重,臣下见皇后娘娘这里有诸多公文有待阅览,不如臣下来帮把手?”
“呵呵,不用了。”玉辞心皮笑肉不笑,自觉推诿道,“柳侯爷当在其位谋其事不是,这等小事哪劳烦侯爷亲自动手呢?”
她心里暗暗咒骂,姑奶奶要睡觉,你丫的快给我闪一边去,别碍我事!可这柳岩堂就像一块狗皮膏药黏在她身上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正当玉辞心怒不可遏要掳袖子发飙之际,却听到柳岩堂“咦”了一声,她看着他手中拿的书简,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娘娘,您这字迹,倒不像是这周国字体啊?”柳岩堂戏谑地瞟了玉辞心一眼,见她脸色煞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这个么,本宫乃皇后之尊,当然是要母仪天下涉猎广泛,所以他国文字经典自也少不了翻阅研磨。”
“这难道也有问题?”玉辞心觉得自己随机应变得还可以,便反过来质问柳岩堂,意欲以身份气势搪塞而过。
“这样说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知皇后娘娘这是研习的哪国旧史,臣下觉得有趣的很,也想来参谋一番。”柳岩堂似笑非笑,笔峰一转,杀了玉辞心一个措手不及。
哪国的?玉辞心叫苦连连,总不能说这是他们现代人的字迹,他一个古董人当然不懂吧?玉辞心头痛扶额,正暗自思索出路时,忽又听柳岩堂一声温婉笑声,“既然皇后娘娘难以开口,那微臣倒不强求。不如娘娘将这本竹简赠与臣下可好?”
“不行!”玉辞心回过神来,一脸义正言辞。依照柳岩堂这个妖孽大脑,不一定那天钻研出个道道,万一又借口要挟她怎么办?可她反应过来时那竹简已是被柳岩堂劳劳在握,玉辞心没有丝毫犹豫,既然都这步田地了,说不过难道她还抢不过不成?
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子向前当即把竹简狠抓在手里,一手发力誓要夺回书简。却不料柳岩堂根本就没想过她会来抢,他本是轻轻握着打算细细端量,眼下被玉辞心杀了个猝不及防,当即被她突发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拽,身子失控向前扑去,玉辞心意料之外地被他压在身下。
玉辞心大脑一片空白,她错愕地看着柳岩堂漆黑如墨的眼睛,暗沉似夜,却闪耀着无数繁星,亮闪闪地直逼她的心。他的呼吸依旧平缓,温热的气息扑在玉辞心的脸上,玉辞心听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慌乱,她努力错开他炙热的眼神,六神无主地看向别处,刚要把他推开时,却听到帐篷外急匆匆的脚步声。
“皇后,朕好想你啊,快来陪朕玩好不好。”宇文渊欢快地掀开帐帘,掀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满脸的笑意当即僵滞。
玉辞心见状急忙推开柳岩堂,努力镇定下来,她压低声音对宇文渊喊道,“皇上,你听我说,不是你见到的那样。”就算宇文渊再傻也看得出眼下情形是有多诡异,他平日里连别人对她多说一句话都吃醋不乐,何况眼下与柳岩堂有肌肤之亲?
“朕不听!皇后你和他玩,你不爱朕了!”宇文渊面前黑漆漆一片乌云,他脸色发青,愤恨难收。
玩?柳岩堂在一旁啧啧称叹,宇文渊这小子也太会装蒜了吧,居然把如此不可描述的场面轻轻松松用“玩”一笔带过了,真是装傻充愣一一在行。不过方才的确事出有因,他也有必要解释一番才好。
“皇上,方才的确不怪皇后,还望陛下听臣解释。”他向宇文渊做个揖,本想解释下时,却看到宇文渊脸上黑云密布,十足的骇人。稍一忖度,他暗自发笑,莫非宇文渊是真的吃醋误会了不成?
吃醋也好啊,柳岩堂想着风凉话,在一边看热闹,他扫一眼眼下正心急如焚的玉辞心,她双眉紧皱咬着嘴唇不发一语,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分外可爱。这个间谍不像以前的木头皇后终日不言不语,她才高独绝举世无双,却时时犯糊涂流露孩子气,像个糊涂虫。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糊涂虫,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潜入了他的心房,而他,却毫不知情。
一瞬间,柳岩堂突然觉得宇文渊吃醋是应该的,她只是一个间谍,并非他大周国的皇后,又怎么能让他整日装疯卖傻独独占据呢?哪怕他是他好兄弟,也不能天下好事一人独占吧?
“朕不听!”宇文渊一赌气,猛甩帐帘而去。帐篷里空旷下来,剩余的空气正缓缓流进,方才的剑拔弩张之势正被空虚替代。
“他真的生气了么。”玉辞心瘫坐在地上,满脸黯然神伤。
无边无际的夜幕像是打着哑谜,柳岩堂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声声吞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