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见王妃亲自照看,便称有事先行离去。
暮西暇起身由王妃亲自装扮,她身形修长,王妃瞧她美貌浅笑道:“若论起容貌,西暇与先王妃很是相近,这其中相似三分而已,而先王妃亦不及你美颜。”
这副身子她的确娇美,而暮西暇却不放在心上,想来若是那一魄留在她本身,至今日她即便神智健全,也未见得有此见地。
是世上美人如云,暮西暇来自距离这里的遥远时空,所以她从不将美貌放于心上,只是微微一笑,由王妃将红绸缎加身。
她一双软手抚在胸口整理衣襟,“不日便是入宫吉时,云暇她定是不能与你同穿这大红颜色。”
王妃仍是浅笑默默叹了句,她为续弦正室,所以不愿女儿与她一同受这辛苦,奈何庶出身份无法改变。
原以为天意垂怜,却不想暮西暇她峰回路转。
暮西暇明白她话中之意,念她为母之心,一时心软随着念了句,“太子殿下亲口,二妹其实比我有福气。”
王府皆知,她这婚约乃是指腹为婚,而暮云暇大概真得苍寞寒欢心,所以开口与亲王讨来。
可暮西暇又觉不对,那日装疯,苍寞寒在床畔于自己絮语那些话,他话中之意便是为了这痴女,那人难以捉摸。
又想起他来,近日许是入宫吉时将近,所以心中总不稳当,反正迟早都要跑路,至于谁人下药,入宫为妃,都无畏了。
而与王妃这话,不过是要她放宽心罢了。
听她所言,王妃只当好话听了,却丝毫不愿念她好意,笑道:“再是如何,也无法与你并论。”
王妃拉她至铜镜前为她梳理发髻。
暮云暇在一侧由丫头端着铜盆,为她洗涮布帛,拧干了递到她手上,一言不发。
而暮西暇在镜中瞧她母女二人,这两人心中唯有算计,实在不愿与她二人相争。
她两人围绕身边总算装扮妥当,过时亲王随从便来传话,要暮西暇前往酒楼。
棠花挽着她的身子,与王妃二人从西厢房行至大前门,至马车之前,王妃再是叮咛道:“你只安分些,切不要为王爷添乱。”
这十六年来,她皆是被困在府上,女子本不该抛头露面,而她却是除非西厢房连王府后院都不曾去过。
贸然要她出门,王妃实为不放心。
“是。”暮西暇微垂头作应,她一身红裙,发上点缀金珠玉钗,垂头一瞬碰撞出声。
棠花扶她上了马车,跟随马车一侧便离了王府,天边红霞漫天,王妃二人注目,而后将眼睛转到遥远天边。
暮云暇轻叹一声,“到头来她为长女嫡女,我却仍要低她一等,容貌相差也罢,偏差得身份一筹,原以为天降好运,不想她还有今日。”
听她所言王妃仍是浅笑,好声道:“这生来的命不可改变,可事在人为,娘亲我便是最好的榜样。”
暮云暇也只得欣然接受,不然如何?若非用出阴险招数谋命,可要她如何翻身,当年母亲亦是如此,那阴暗唯有深藏在心。
“娘亲所言甚是,云暇只盼入宫能得太子怜惜,寄希望于日后。”扶住王妃手臂回身入府。
而此时王妃嗤笑一声,与她慢慢道:“没了暮西暇,更有东暇南暇,你懂自强便好,娘亲不过深闺妇人,宫中之事护不得你,但若她仍在王府,娘亲自会为你筹谋。”
马车轱辘撵在石板路上,暮西暇推开车窗朝街上瞧了眼,这大唐果真盛世,日暮夜半才似繁华时段,商户摊位都已准备起来,再看民间街市建筑,别有古风。
低眼看向跟在马车一侧的棠花,出了那阴森森的王府心情大好,愉悦声道:“乳娘,过时酒楼记得为我叫些桂花糕。”
那桂花糕便是在王府寻到最为甜蜜的糕点,每每想起嘴里都漫起甜味儿来。
棠花见她爱吃爱睡心中高兴,温柔道:“自大姐病愈以来,对那甜食可是别样喜爱。”
不知为何,嘴里总觉没味道,许是觉得这暮西暇生来太苦,所以想为这副身子多增甜蜜吧,她托腮撒娇,与棠花欢快笑起,“我要吃好多好多桂花糕。”
说笑几时便至洪熙酒楼门檐下,因亲王长女作宴,酒楼已被包下,看牌匾之上挂着红绸。
而暮西暇在途中又是犯困起来,头倚在窗口,正要睡去听得棠花叫声,“大姐,已到了。”
按了按额角没精打采下了马车,这时才想起早起那碗凉茶来,茶中加了两种药剂,怪就怪在,为何放了这许多安定剂。
酒楼门前亲王随侍在等,见她华贵装扮美颜外露一时愣神,而后上前迎道:“王爷与列位大人已在等了,还请大小姐过时相敬一杯。”
古时女子大概也有在人前招待时候,暮西暇和他懒懒一笑,棠花扶她走进酒楼,侍卫跟随她一侧。
大堂皆是一般人物在座,侍卫引路暮西暇踏上木梯朝二层去,并不知晓座下人人眼睛皆放在她身上。
困倦不已随口说了句,“乳娘,早起饮过那茶,我这一日都很想睡,还觉睡不醒呢。”
“这……”棠花垂眼不知该如何作答,那茶中只加了蛇麻,与从前剂量相同,只是要她多睡些时候。
还是不与她说了,若要她知道往后不肯喝可如何是好。
说着话便到雅室之前,侍卫上前推开两扇门,暮西暇朝里瞧了眼,不过平常装扮四五位男子而已。
在座几人皆是眼朝着她,侍卫领她入门,暮西暇瞧这几位,彷如走入片场一般,时至今日,即便已至大唐王朝几日,仍是难以适应。
“见过……列位大人。”上半身婷婷直立,欠身拜道。
暮西暇由棠花教导几日古礼,而在人前做礼仍是别扭。
她声甜长细,几位见亲王长女这般,皆是赞誉,“听闻亲王长女多病,今日一见可是大好了。”
“不日便是入宫吉时,可想见日后……”
这人人眼中都如望见珍宝,可暮西暇被人盯着着实难受,起身婷婷立着,听雍亲王道:“来坐。”
暮西暇由棠花搀扶至桌畔,雍亲王身侧入座,侍卫来到身旁为她斟满酒杯,只听雍亲王道:“小女大病初愈,多谢列位同僚来贺,相敬一杯。”
雍亲王手端酒杯,暮西暇便随他同敬,嘴唇才碰到那瓷边,只听得酒楼内吵了起来,也未理会将这酒饮下。
她多年面对药剂,对酒精十分熟悉,再来古时酒液纯度不高,所以就如喝水一般。
将酒杯放下,砸砸嘴巴很是香甜,所以特意瞧了眼那酒杯,泛黄酒液,梨花香?
“西暇,你与乳娘到内室去坐吧,父亲与列位大人有要事相商。”雍亲王瞧她盯着那酒杯的痴相说道。
女儿家怎对这酒喜欢?
暮西暇抬起眼睛,听他说话才应,“哦。”
而后便于棠花往里间去了,布帘挡住,这里间就如卧房,见这布景即刻将那矜持大小姐的做派松懈下来。
坐于梨木塌上与棠花娇声道:“乳娘,我想要桂花糕。”
棠花应声便要出去,而暮西暇又想起那甜酒来,忙道:“还有那甜酒。”
哪有女子偏爱饮酒,棠花听此道:“女儿家不可饮酒,不然奴婢为大姐叫来甜羹?”
那酒清甜,暮西暇觉着很好喝,体内楠姐郁气,古书有载,梨子清甜润肺,而薄酒又暖身,嘟起嘴巴决意想要,棠花只能从她,便朝店家取来为她送来。
雍亲王与那几位朝官论些什么,暮西暇一概不知,她只顾得一口桂花糕一杯梨酒自得其乐,过时那酒壶便见底了。
而盘中糕点也不剩几块,她伏在塌上昏昏欲睡,抱着酒壶还想再喝,懒懒翻过身来,伏在棠花膝上娇声道:“乳娘,我还要。”
“夜深了,喝醉可如何回去。”劝道,替她将唇边酒渍擦去。
暮西暇身上发寒,往她怀里躲去,棠花怕她受凉,想起没为她带来披风,好声道:“不然奴婢回府为大姐取件衣裳,以免夜寒受凉。”
“恩。”暮西暇懒懒合上眼睛,又在那药力作用之下更是想睡,由棠花扶着在塌上躺好便睡了过去。
来这王朝,唯一满意便是生在富贵王族,整日吃吃睡睡也是乐事,重要便是美食多样,真觉这一世都吃不够。
而酒桌之上,雍亲王几人商议多时,却在这时漫进屋内一阵灰烟,听得楼内噪声四起
一人起身打开窗子,朝楼下看去,后院,那火显出橙黄之色,在夜色当中极为惹眼。已烧到楼中了。
“走水了,走水了!”慌忙叫道。
而后几人连忙从雅室逃出,里间暮西暇喝饱了甜酒鼾声正浓,对所发生的事完全不知。
……
夜色已深,夜市小贩都已归家,而这几位亲贵却流连酒家夜不归,苍寞寒为他几人考虑,特意命人在酒楼放了把火。
果然他几人仓惶散去,虽是圣上病重,但朝臣私下交往不可过密,苍寞寒心忧再生乱事,所以刻意为之。
“长陵,人可散尽了?”苍寞寒眼瞧洪熙渐渐熊起火光,朝他随行侍卫问话。
“回殿下。”长陵低眸想来,方才几人似乎未见暮西暇,“殿下,似乎未见暮大小姐。”
早早便看透雍亲王家,以自家女儿为幌子作宴,实则却为谋权之事,突遇大火,莫非只顾逃命将她丢了?
听言,苍寞寒于马车下来,面露不快进入酒楼去寻她。
长陵紧跟他之后,进入酒楼,此时火势已大,楼内人行逃窜皆是朝门外来,苍寞寒行步艰难,浓烟又起,捂住口鼻塌上木梯至二层雅室,寻了几间也不见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