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家,司南静如房内。
鸿元自府外归来,第一时间找到司南静如,汇报她所交代的事情的进度。
“主子,陆九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小三小四把情报带回来。”
“很好。”
司南静如从闭目养神中回神,睁开眼,赞赏一句。
“陆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陆丰城把从云府回去的家仆打了一顿,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没关系,我这次给他对付云府创造了这么好的借口,那个老东西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司南静如了然般断言,缓缓起身,慢条斯理,伸手理了理因方才倚身而有所褶皱的鹅黄色百褶裙。
“主子,奴才想冒味地问一句。”
“说。”
“陆九确定要处理掉吗?我们的人手尚缺,万一处理的不干净,容易遭人耳目,不利于主子。”
得到许可,鸿元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征求司南静如的意见。
“你,想留陆九一命?”
本是看着窗外的司南静如忽然扭头,盯着鸿元,目光锐利,直接说出了鸿元话里话外想要说的。
鸿元一惊,心知司南静如动了怒气。但话已出口,由不得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大着胆子,说了句“是”。
此次任务,他也没想到会找上陆九。他与陆九虽素来不和,若是要对付,也就是下下绊子,让陆九不得安生,却没到能狠下心杀死他的程度。
当年两人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喝同一口井水长大,虽多年争斗不休,总归有些私心。
但此刻,时间的流动仿佛变得十分缓慢,回答之后,司南静如的沉默让鸿元心中的悔意很快盛过了方才的念头。
他想改口,却没胆子先说话。--这位主子可不好伺候。
“再看吧。”
终于,司南静如收回目光,朱唇微动,吐出三个字。
“是。”
鸿元松了口气,应一声。又见她移步门外,背对着他吩咐。
“我要去一趟大夫人那里,你继续盯着陆家和云府,一旦有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明白。”
渐渐走出鸿元的视野,司南静如沿府邸内青石路,绕过几个弯,寻到厨房,找到先前就在这里的丫鬟云巧。
为了讨好家中权势深重,爱好糕点的大夫人,她特地找来了几张糕点秘方。这次先命人做了其中的“芙蓉月”。用的是新鲜芙蓉花瓣,蒸软,揉成花瓣泥,混白面做的糕点,新奇得很。
“这芙蓉月闻着就有淡淡的花香,味道也不差,大夫人定会喜欢。”
见到司南静如前来,负责制作的云巧殷勤地把一碟摆放好的梅花形状的芙蓉月端到她面前,语气欢快,透着得意。
“看着还不错,若是大夫人当真喜欢,有赏。”
“谢主子。”
取了芙蓉月,司南静如径直前往大夫人所在的闭月居。
路上,忽听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司南静如闻声望去。不远处正追跑的正是当今得宠的司南明镜及司南宇两人。
两人为三房妾室顾盼兮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年方十岁。
家主司南雄风共有一妻四妾,大夫人为正妻。自两姐弟出生,不出三日,顾盼兮便赐了三尺白绫,被逼自尽而亡,两人则交由膝下无子的大夫人抚养。
司南静如驻足,静静看了一会。她的目光转移到跟着两人的四五个侍女身上,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喃喃。
“鸿元也有些生锈了,过了这段时间,得想办法换把锋利点的刀。”
这厢,云府。
从慕柔忻那里离开,云娇便有了一个烦恼,那便是有间流心。
也不知道有间流心跟着自家爹爹走了之后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自重新遇见,便一刻不离,话里话外皆是要她尽快拜师。
“宝贝小徒儿,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答应拜我为师呢?为师真的很厉害的,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软磨硬泡了几个时辰,不论作何许诺,云娇都未曾松口,有间流心面上苦,心里也苦,说出来的话几乎带了哭腔。
“流心大哥,你这样空说白话,娇娇是不会答应的,你要,呃,表示表示。”
一旁的云沂源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建议。而同在的苏焱则不屑一顾,双手抱胸,看好戏。
--云娇在路上没能甩掉有间流心,便进了云沂源的小院子,待在他房里不走了。
只是没想到有间流心旁若无人,自云娇到这里的半个时辰里,云沂源和苏焱两人充分见识了他赖在云娇身边,又“威逼”,又“利诱”,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
如此一来,两人也理解了一向活泼爱笑云娇为何自进门开始,便坐在桌前,两手撑着由于不满而鼓囊囊的脸颊,目视前方瞪着一双眼睛,不曾说一句话,也不曾动一下。
“表示表示?我千辛万苦得到的古琴都被你爹收走了,我现在是身无长物,哪来的宝贝给表示表示?”
一听云沂源的话,有间流心更委屈了,扭脸望着他,一脸委屈地控诉着云傲的“罪行”。
移开猝不及防与有间流心对视的目光,云沂源干笑几声,喝口茶,无奈地开口。
“这个,你一声招呼也不打就闯进了爹爹的秘密仓库,他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嘛。还是得走走别的路子?”
“我可是个流落街头被宝贝小徒儿捡回来的人,除了偷你爹的宝贝,你觉得我还能走什么路子?”
明明是无赖的话,偏偏让有间流心说得理直气壮,让云沂源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间无从反驳。
“你不是带娇娇去听书了吗?你身上应该还有可以动用的银两吧。”
一直没说话的苏焱淡淡地开口,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云娇。--去听桃先生的书竟然不带我!
“都说了我先前也不知道会去听书的,小气鬼苏焱。都怪你,总来陪我说话。”
感应到苏焱的目光,云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终于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受凉那两天被迫只能躺在床上,憋得慌,就跟忽然变得很闲,三番五次来探望的苏焱说了很多话。一不小心,她就把去悦听茶楼的事情说了出来,被苏焱知道了她打破了二人长久以来,“有福同享,有难苏焱当”的约定。
“我怎么知道我爹打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催我来看你这个小泼妇,我还想在家练武呢!”
被点名的苏焱立刻回击。提到苏景洪,他自己也疑惑不解,云娇病的日子,连平日里最重要的练武都放在了次要位置。
“流心大哥,你带娇娇去悦听茶楼听书了?这样的话,不如继续带她去吧,也好让她心情好些。”
云沂源转移话题,有些意外地看一眼有间流心。但他发现,提到悦听茶楼,后者看向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怪异。
“咳咳,那个,沂源啊,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说话时,有间流心忽然正经起来,带着几分认真,询问。
“确定啊,怎么了?”
云沂源回答。随即感觉到袖口被拉动,扭头,苏焱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乍一看面色如常并无异处,可那一双乌黑的眼睛却带着赤裸裸的,渴望!
“流心大哥,顺便带上苏焱吧,没问题吧?”
瞬间明白好友的意思,云沂源再次看向有间流心。而后者露出笑容,转向云娇。
“宝贝小徒儿,你想去吗?”
云娇皱着小眉头“冥思苦想”一番,去看桃先生的欲望终是战胜了犹豫,她放下撑头的手,点了头。
“好嘞!那边的土包子,站到我身边来,快!”
有间流心欢快地叫唤一声,向苏焱招手。苏焱面色不快,却仍乖巧地走过去。
“沂源,我们走了!再次感谢你无私的贡献出你床脚下的私房钱,你是个好人。”
有间流心话音未落,人已经带着云娇与苏焱身轻如燕,瞬息没了影子。
待云沂源回味过来有间流心话里的意思,偌大的房间只剩了他一人。
“喂!难道上次去的银两也是我的?啊!流心大哥,你给我回来!为什么不去拿我爹的私房钱啊!”
欲哭无泪,云沂源不死心地小跑到门边,猛地,他的身体忽然有些僵硬地站直了。
“沂源,你刚刚说什么?”
云傲不知何时来的,望着云沂源,背着手,站在门边。
毫无防备,云沂源心下一凉,干笑几声,最终低下头,叫了声“爹”。
云沂源心里的苦,已经到了街上的三人不得而知。
“刚才的轻功,好厉害!”
苏焱此刻很是为体验了一把轻功的滋味而兴奋,看着有间流心的眼神也变了。
--以前他只觉得有间流心是个骚气的小白脸,现在他发现,他还是个轻功贼棒的小白脸!
“收起你白痴一样的眼神好吗?我会的还不止轻功,就你爹那个水平,我随时都能打趴下。”
有间流心不屑地竖起食指摇了摇,放言道。
“切!就你这个身板,真的可以打败我爹吗?”
“你不信也没关系,我很大度,从不介意他人的质疑。”
有间流心撇撇嘴,注意力又回到云娇身上,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街角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
“宝贝小徒儿,你在看什么?”
“他们手上有我家的钱袋。”
云娇开口,右手抬起,遥遥指了过去。那几个乞丐有所察觉,也看了过来,低声交头接耳。
“嗯?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有间流心不解。
“那个是府中仆人特有的钱袋,可能是谁的掉了,我要去追回来。”
眼看那几个乞丐低声交谈之后便起身离开原地,拐入了小巷子,云娇说着便小跑了过去。
“哎!宝贝小徒儿!”
叫不住云娇,有间流心只得拉上苏焱跟了上去。